“你是谁家的小姐?”不谙世事的小孩子问道。
问得对面大一些的男孩子涨红了脸,七八岁的孩子正是最好面子的时候,个个都要争抢着要当男子汉的时候。骤然被当着一群人说成是女孩子,气恼着用力把人推倒在地上,狠狠瞪了他一眼之后,红着眼圈转身离去。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张起灵,那时候吴邪生的白净,婴儿肥坠成两团软肉挂在脸颊上,又穿着粉蓝色的带着小兔子图案的半袖,天生稍浅的锅盖头软软地垂在额前,张起灵也没有在张家看到过这样打扮的男孩子,所以先入为主地以为这是谁家的小姐。
幼年的张起灵心智尚未成熟,但也已经习惯了不哭不闹的日子,即使莫名被“姐姐”推倒在地上也不觉得有多难过,只是自己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转身走开了。
不过他不在乎并不意味着大人们也都毫不在意,张家一贯的作风的确不太讨喜,何况他还担着个族长继承人的虚名。吴邪很快就被父亲教训着带到张起灵面前,不情不愿地道歉。哪怕是小男子汉也咽不下这样的委屈,红着眼圈,泪珠一颗一颗地掉,抽抽搭搭地,好不可怜。
张起灵那时候其实不明白这只是张家和吴家之间由生意上的摩擦而延伸到孩子身上的战火,但这并不妨碍他顺应本心地说出“没关系”这三个字。
大人们都走了。
园子里本来一起玩耍的伙伴也都被“识趣”的大人们带走了,只剩下张起灵和吴邪尴尴尬尬地站在原地。
吴邪别扭了一会儿,还是从自己的小口袋里拿出一颗牛奶糖递给他。张起灵双手捧着糖,抬头看着吴邪,“你不生气了吗?”
吴邪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我也推了你呀,就算是扯平了把。”
“可是我还没跟你道歉。”张起灵不太理解。
“那有什么,我也不是真心跟你道歉啊。”吴邪已经自顾自地扯开了糖纸,把香甜的牛奶糖塞进了嘴里。
张起灵不明白,这样的话也可以直白地说出来吗?
也许是他的疑惑太过于明显,吴邪好像很快就能察觉到,“不是吧,你这么小就跟那些大人一样无趣吗?”
什么是有趣呢?张起灵这样想,也这样问了。
“有趣就是说自己想说的,玩自己想玩的,”吴邪没有一点犹豫地说道,又点了点自己鼓起一块儿的脸颊,“吃自己想吃的。”
大概是觉得自己这番言论非常有道理,吴邪十分开心地点了点头。
张起灵的确是第一次这样真切地接触到“有趣”两个字,所以很难不对吴邪这番言论不感到震撼。于是也学着吴邪的样子把糖放进嘴里,任由甜蜜在脸颊上鼓出餍足的圆润。
小孩子们的友谊总是很快就能建立起来,牛奶糖还没有化开,他们已经在园子里奔跑起来。
“阿坤!我在这儿呢!”吴邪趴在树枝上朝他挥手。——张起灵那时候还没继承族长的位置,也没有正经的名字,只是暂时用着阿坤的名字。
小阿坤也在树下朝他招手,高兴地看着他的“吴邪哥哥”。
那天张家和吴家谈论生意到月上中天的时候,吴邪也领着张起灵在园子里疯了一天,玩到牛奶糖化了一次又一次,脸上的灰掉了又蹭上,两个来时白净的小少爷变成了脏兮兮的小疯子,无趣的张起灵变成了有趣的小朋友。
那天是农历十六,月亮很圆,也很亮。
以至于虽然这后来的很长时间,吴邪再也没有出现在阿坤的人生里,但是那轮亮晶晶的月亮,仍然让他成为了一个勉强称得上有趣的人。
(ps:没有一见钟情啦,吴邪对于在压抑环境中成长的阿坤来说,真的是一轮月亮,让年幼的张起灵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张家一种活法。如果原著的小张起灵也有过这样一轮月亮的话,未来的苦难是不是会稍微的,好挨过一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