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而死的规矩也可以让活着的人，生不如死。
“当时的决赛是在七月二十号，”吴邪干巴巴地回忆到，“六月的时候，联盟曾经通过一个规定……”
吴邪突然开始剧烈地喘息，并且以一种不死不休的架势咳嗽起来。——吴邪知道，今天他抽了过量的烟，他的肺在抗议。
张起灵默不作声地把一瓶水递到他手上，吴邪顾不上许多一饮而尽，勉强安抚了嗓子和肺，虽然肺里仍然干疼着，但是总算获得了片刻呼吸的机会。
“你的肺很不好。”
“是啊，那一年，我抽了太多烟。”吴邪颓然地用力靠在身后的墙壁上，背上单薄的皮肉完全起不到什么缓冲的作用，骨骼碰撞水泥的疼痛让吴邪重新清醒了一点。
张起灵没有再追问那是什么规矩，因为所有荣耀圈子里的人都知道那是什么。——总决赛大名单确定后，临时变更参赛选手需要获得选手本人，教练，战队经理以及联盟官方的许可。
违者，禁赛八个比赛周。
而自从这个规定实行开始，只有三个受到处罚的人，就是WJ.天真，WJ.黎簇，WJ.White。
其中小白在赛后宣布退役，黎簇继续负责打野，而天真，也就是吴邪，整整两个赛季，杳无音讯。
两个赛季后，吴氏收购JG战队的联盟席位，改名为WX，由吴邪担任队长，开启了联盟新的纪元。
“这个规定，是故意的。”张起灵几乎是笃定地说。
然而吴邪的反应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没有附和，没有愤怒，没有难过，只是平静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怎么会？
“我真的不知道。”吴邪看着一片漆黑的训练室，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当年那个冷的彻骨的冬季赛。
“你看，所有人都会想，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搞小动作。”
“但是我停赛了两个月，吴家也查了两个月，没有任何问题。”
“有问题的，只是我自己而已。”
张起灵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并不擅长安慰人，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让人最无力的，不是天注定的命运，也不是人为的沟沟坎坎，而是在努力查明真相后发现，原来，错，真的在我。
尤其是对于吴邪这种人来说，他连骄傲都是温和的，不妨碍任何人的光彩。但这并不意味着，有任何人，有资格折损他的傲骨。任何形式的安慰，只是一记没有声响的耳光罢了。
所以他只是沉默着，继续听下去。
“我在汪家脸上扇了一巴掌，WJ当然不会再出面管我任何事情。而舆论的发酵远比霉菌来的可怕的多，战队粉丝，小白的粉丝，黎簇的粉丝，甚至是我自己的粉丝，都开始表达他们对我的不满。而对于联盟来说，这却是一个绝佳的引流的机会。”
“贴吧，微博，虎扑…你能想到的任何地方，都是最好的战场。”
“战队那个时候不让我跟训，为了保持手感，我就在一个青训废弃的小训练室里练手感，但是八个比赛周过去，一个新的队伍已经成型了，而这个队伍里，没有一个缺席了八周的上单的位置。”
“不过这也没什么，新旧更替，每一支队伍都是这样走过来的。只要等到转会期，我甚至，已经到小花的队伍去试训了。”
然后呢？
这个问题不必问出口，两个人心里都有了答案。
然后，就是被使用母队特权强行留下，粉丝心里又燃起了新的期待，然后，和吴邪一起，迎来了又一个，杳无音讯的赛季。
“一年，我在小训练室里，呆了一年。”
“那个训练室是个阴面，常年不见阳光，因此永远地拉着窗帘，开着灯。有的时候我还没有走进去，心里就开始发慌，我那时候甚至会觉得，那就是一个噩梦，但是我每天醒过来就会发现，这只是现实，而已。”
“人只有在遭遇更不幸的时候才能幡然醒悟从前的幸运。”
“除夕夜的第二天，我在战队，收到了一个快递。”
“署名是天真的死忠粉。”
“里面是我的遗照，还有一只死老鼠。”
这就是我那年第一个，新年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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