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瓦解声似死神在耳旁的低吟,嘈杂之中,他已经三天没合眼了,最后的理智正在消散着。
焦虑,困厄,疲惫。
这是莫斯科被围困的第四天。
“图拉真这小子到底能不能回来……”
难以表述的灰色光束横扫时,带走的是一排又一排的生命,留下的是无力哭嚎的怨魂。
举目四顾皆废土,入帘之处尽疮痍。
面前的烟灰缸满载一盘烟蒂,正轻微颤动着,炮火声,破空声,还有绝望的呦哭声,交织在一起,编成了一张名为绝望的巨网,死死地盖下来,令人难以喘息。
“洲长先生,祂们离我们只剩下一公里了,请您随时做好最后的准备。”
他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注意自己的措辞,最终,还是把“做好牺牲的准备”咽了下去。抽动着干裂的嘴唇,冰碴攀在眉梢胡角上。
眸子里却没有丝毫怯意。热腾鲜血从这名士兵的独臂间滴淌而下,在极寒的空气中散出烟气来,点缀在洁白的大理石地板上。似是在勾画着颓败的哀叹,也像醒目的断指誓书。
血迹在顷刻间也冻结了。
寒风仍在肆虐,冰花无声地敲打的窗棂,似是在为这里的人送行。
挥挥手,似是在表示收到了这个消息,也像是想要将一切的不安赶走。
他站了起来。快步走向自己的书柜,将几摞厚重的古籍取出后,叠在顶上这本详载着欧罗巴的过往,它下面分别是亚洲,非洲与美洲的历史。
这些都是属于人类的故事。
随意的开始翻阅这古朴的书页,指尖驻留在了公元前1世纪的罗马,那个名为【安敦尼】的伟大时代勾起了自己的些许无限的遐思。
细微的摩擦声打破沉寂,赤焰腾跃,燎引长烟。这也是最后一根雪茄了。烟抽的少,但总会提前将烟头剪好,所以他的雪茄剪总是锃亮的,如今却是有些污渍了,这两天他几欲匿毙于云雾中。现如今到是做出决断的时刻了。
背负太多,怀恋太多,这些总是可以放下的,也许就在现在。
伸出手,将烟头触向书脊,并未合上,只是将它继续陈置于此处。张开着辉煌的过往。
哔剥燃烧,到是很旺,历史终究是否会烧尽,没人能给出答案。
回到书架处,古籍取出后一方暗格便触手可及了。从其暗格中扣出一台矩体物件,乌黯低色,倒是趁景。
在将其取出时的动作,稳重而迅捷。
可在打开它时,手一共抽搐了四次。
他并不觉得自己在扭转这保险箱的密码,而是在扭转人类命运的齿轮。
那乌黑发亮的手提箱里也许躺着人类最后的挣扎。
“身后是就西欧,我们已经退无可退了。”他突然想到了年轻时的那场战争,那时自己只是一名无名小卒,为着祖国的存亡义无反顾的奔赴战场,自己也在某位钢铁般的男人的领导下曾守卫过这座城。
现如今,那位钢铁般的人已然离去,自己接替了他。
又回到桌前,平静地又坐了回去。
手提箱在桌面上和他的手上来回翻转了好几次,最终似是想到了什么,释然了。也许自己永远无法达到那个伟人的果断吧。
麻利地输入密码,指节丝毫没有受到冻的影响,取出那块玲珑的按钮,果断地按下确认。
再拿起桌上的电话,也没拨号,只是等了十秒,然后畅快地说道:
“欧洲也许会被毁灭,人类或许也会,但我们存在过,且从未失败过,您说对吗?总统先生?”
也没等对方回复,又愉快地挂掉电话,阴霾完全从他脸上散去了,紧锁多日的双眉舒展开来,他仿佛年轻了十岁。
又想到了那干练开朗的小伙子,总是剪的一头清爽的短发,亮银亮银的,虽然他那不屑的笑声听起来的确令人心生恶寒……自己虽说见不到他回来了,不过也不会妨碍他成长了。
“干你该干的事,可别再乱来了,比乌斯。”
左手握拳,置于胸前,像是要对这个世界再留下什么豪言壮语。
可最后出口的却是:
“我全都要,你们什么都别想得到。那就什么也不给留咯。”
公元1980年,莫斯科沦陷,前夕,联邦欧洲洲长阿瑞克夫决定玉石俱焚,于市中心引爆热核武器,坚壁清野。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可惜这次的莫斯科大火不再熄灭了,这座恢弘的城市也没能挺过这个漫长的冬天。
同年,地球联邦在灰原之灵摧枯拉朽的攻势下彻底瓦解,人类一同踏入有史以来最艰难的时代,漫无边际的黑暗笼罩着每个人的心,文明未来完全沉没于未知当中去了。
再次踏上这片土地。
眼角微微润湿了,喉咙里似卡着什么东西,俯下身去,轻轻抚摸着脚底的断壁残垣。
粗糙的石板,冰冷的钢筋,错综复杂地混堆在一起。他像是一位慈父正无声地安抚受伤的儿子,也像长跪于父母墓前重归故土的游子。
这个别名为七丘之都的地方,在历史的长河中,享受了多少繁华盛炽,就遭受过多少苦痛折磨。
站起身,攥紧了拳,单手握剑,双目泛红,一股可怖的威压正在无声地扩散着。手中剑向下端猛地一记重贯。
剑锋直入地上的残砖烂瓦,一环宏瀚的力场瞬间发散出去,悠扬而又犀利。
“这片土地本不应该这样的。”他低语道,像是在自言自语,松开手中的剑,抬头环视了一圈,俯视着周围的人们。
人们也期待地仰望着他。
猛地一跺脚,一改先前颓态:
“它怎么该接受这些屈辱!这里可是七丘之城……”他开始喘气起来,情绪变得异常高昂,底下的人们眼中浮现出疑惑与担忧,因为这与往日冷静到令人窒息的他判若两人。
“这曾是狼孩的家,也是罗马的中心,是我们祖辈们,用铁血搭建的军堡,是他们,提着剑,揣着亲人的心,从这里出发,征挞四方!”他开始嘶吼起来,额前青筋暴起,再次环视了周围一圈,继续道:
“不要再让这片不屈的土地蒙羞了,我们意念所覆盖的地方,就是我们的罗马城。”
“我们将再次从罗马城出发,夺回我们本该拥有的土地我们唯一的故土。”最后,情绪完全释放,以嘶吼的方式尽数倾泄,他高举右臂,高声疾呼:
“美兮吾土,勇士之乡,吾等将重建罗马荣光。”
“永垂不朽!”呼声如汪洋淹没了一切。
人们的欢呼声逐渐在他耳中淡去了,他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慢慢走出人们的视野,狂欢中的人群也没发现他暂时的消隐。
狂欢是属于他们的,而自己难以拥有这奢侈。
几位锐利的将军察觉到了这丝异常,跟来欲询问些什么,挥挥手,似是在表示自己没事,也像在赶人走。
独自走至一棵古树下,盘根错节,枝繁叶茂。错综复杂的枝叶阻挡住阳光,他步入阴影中,俊挺的面容颤动了一瞬。
“我,回来了。可……”
嘶哑的低吟模糊不清,此刻他的泪水已然蹒跚而下。
公元1988年8月,图拉真•比乌斯光复罗马帝国,定都罗马,同年11月,嬴骐建立中幾,定都咸阳。
次年,斯答卡于开罗建立金沙帝国,华文斯·波黎特于华盛顿建立星群共和国。
至此,人类出现了一缕希望的曙光。
即使是淡淡的一丝火星,也会燎起整个世界的,盛焰。
是的,属于人类的故事应当继续,我们也不知道它结束在何日呢,反正不是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