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青牛道士一十三

李璇追着那人出了坊子，很快来到郊外——可能集市与郊外只有一河之隔让人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但是只要联系一下地形：这油桐坊、集市和郊区就是三个相扣的区块，正因如此，油桐坊才能成为既有市井气息又僻静的荣城最金贵的地界。

此处被叫做饭仄山，因那几座不过三四百米高的小山看起来都如同歪歪斜斜的饭碗一般而得名，山里只有几户人家，顶多还有一处不算香火不算旺的道观罢了。话说自从旧朝颠覆后，因为李虔诚信佛，所以道家式微，山里的道士是越来越难做了，饭仄山原先是荣城人士寻老道的去处，如今大家都去了飞来峰，也就没人来祭拜道家祖师了。

这饭仄山虽然人烟稀少，但是植被茂密，冷清了这些年，原本被人踩出来的土路如今又重新被植物征服，毛毛刺刺的很不好走，那人显然比李璇熟路一些，他走着之字形，在上山的道路上跑得飞快。李璇没有办法，只能时刻注意脚下，又要不时抬头看那家伙，不能跟丢，一来二去的，原本缩小的距离又拉大了。更要命的是，他原本肩上被方阁云开的口子因为他那么剧烈的运动此刻又撕裂了，殷红的血渗到玄色的衣服上，黑黢黢的倒是看不太出来，只是白龙的鼻尖一点红触目惊心。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李璇几乎要陪着那人翻过一座山头了，他的体力还行，这几天大补特补还是有些成效，但是那方脸男人眼看着就要体力不支了，他撑着膝盖歇了歇这才起身继续走山路。

李璇逮着机会扔出他攥在手里好一会儿的石块儿，啪的一声命中了那人的右肩，他哀嚎一声，从石块儿上摔了下去。

“总算逮到了！”李璇直呼，他加快脚步，走到刚才方脸汉子所在的那块岩石上往下看，那里虽然还有血迹，但是已经没有了方脸大汉的身影，这么短的时间，他又受了伤，能跑到哪里去呢？

“啊……老道！你在干什么？还不快把人给本王放下！”李璇这才看到，原来是有一骑着青牛的道士，他把那方脸汉子放在了牛臀上，慢悠悠地走着。

牛蹄子在泥泞里一脚深一脚浅，道士叼着草根一声高一声低——“福地灵台隐红颜，今有白龙出山涧。李子不过九月熟，一重赛过一重甜……”

“念的什么打油诗……”李璇火气上来了，他明明看到那方脸汉子已经失去了意识，他本可以把人带回去，如今却半路被一个老道截胡，李璇是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他凌空飞了几步，伸手就要去拦那青牛。

“喂，老道，把人给我！”李璇本就不信道不信佛，说话愈加放肆，“我可是如假包换的锦瓶王，你今天要是和我对着干，回头我把你道观都给烧了！”

那老道似乎是真的被李璇给吓住了，他的牛不再往前进，李璇落在地上，刚好站在牛前，他嘴里嘟囔着这才对嘛，然后走上前去。李璇这才看清那道士的长相——面色白如雪，乌发黑似墨，眉心一点红花印，蓝衫绣远山如黛，一对凤眼不张，不过三十的年纪。

道士在牛背上站起身来，他看起来不高，起身后先对李璇行了个礼：“王爷，听小道一句劝，今日您放过此人，家国安康；您若执意要带走此人，则……”

“则如何？”

“山河破碎也。”道士说到，忽然好像有一股电流击穿李璇，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脚底到头顶，李璇向来是不信邪的，他直接抽出斑斓，对着这个道士。

“口出狂言，你他妈道号是什么，我今日偏不信这个邪，就要带走这人，又如何！”

道士叹了口气：“贫道一十三，今日不得不逆天改命……得罪了王爷，日后尽管来这饭仄山问罪吧。”

李璇刚想骂他唧唧歪歪说些什么不着调的玩意儿，结果那道士一指隔空点在李璇的眉间，愣是让李璇失去了意识……

迷迷糊糊间，李璇听到那道士说：

王爷若想解惑，可去戏楼寻良褚孝直。此人胸前玉佩原非他物，望王爷不要再追查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