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if——如果

敦被打倒在地，从右手手臂开始，全身上下都被布刀啃噬得破败不堪，连站都站不起来。由于被破坏了用于控制虎之力的项圈，再生能力也无法驱动，他全身的气力只能堪堪维持住自己微弱的脉搏

芥川仍保持着站立的姿态。他的血液几乎都要流干了，脑子更是因为不断使用异能已经快要烧短路，能用两只脚站着已经是在逞强，但还没有精疲力竭到用完最后一点力气的程度。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撕扯着身上的每一道伤口，一步一步朝敦的方向挪动过去

中岛敦杀了……我

敦喘息着，用气声对他说

中岛敦我已经……无法，完成和……院长的约定……至少，让我用……用命来……

敦的表情正在向痛苦以外的地方扭曲

芥川站在他身边，看着他，面容冷酷。现在的敦没有一点反抗能力，想就此夺走他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

芥川龙之介如你所愿

说罢，芥川踩上敦的脖子，并渐渐向鞋尖处施加着自己身体的重量

"咳、咔……"

血管和气管受到压迫，敦的表情痛苦地拧成一团。但是他连抬起手来做出反抗的动作都力不从心了

中岛敦对不起…起……院长老师……

敦的眼角，渗出一滴眼泪

中岛敦对不起……院长……我没能成为……可以得到奖励的……孩子……

芥川沉默地，继续保持着冷漠的姿态俯视着敦，然而他的视线却开始动摇

芥川龙之介到此为止

芥川收回了脚。

敦一边大口咳嗽着，一边疑惑地看向芥川

中岛敦为……什么…

芥川龙之介因为我是侦探社员。侦探社的业务范围不包含帮你去死

芥川边说边摇摇晃晃地向楼顶的出口走去

敦的视线则追随在芥川身后目送着他的背影

芥川龙之介你已经从过去里逃离，却还在和自己害怕的东西较劲……老虎，把血吐干净，吐完之后给我往前走。如果有一天……你败给了自己，那就相当于让我战胜了我自己，到那时我会毫不犹豫地对你举手揶揄之

突然间，一声清脆的掌声，从不远处传来

太宰治恭喜

零星细碎的掌声，乘着风，回响在大楼顶层

芥川和敦寻声看去，很快就找到了正在拍手的人

太宰治恭喜你们，恭喜你们二人。这真是漂亮的一战，比起船上的一战都毫不逊色

说话的人身形修长，黑色的外套披在肩上，随风摆动着，身边环绕着奇诡的空气——他站在那里，却像是融入不到这个空间中来。他，就是这黑手党的支配者

中岛敦太宰先生

芥川龙之介黑衣人……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太宰治，迈着平稳的步伐，朝两人走去

太宰治看来是四年半以来，一直怀揣着愤怒与仇恨的芥川胜利了

太宰一边走着，脸上浮现出深不可测的笑容

太宰治然而，把我同样培养了四年半的敦打败的人实际上是……换句话说，这就是侦探社的力量吗。真是太没面子了啊

太宰走到敦的身边，冷淡地说

太宰治敦，你被解雇了

敦讶然，随后很快闭上了眼睛

中岛敦……是

太宰治你带着镜花到侦探社去，织田作一定会为你们说情

中岛敦嗯……！？

敦抬头看向太宰，吃惊的神色又回到脸上

芥川龙之介黑衣人，你还想做什么

芥川一边努力稳住摇晃的身体，一边摆出战斗的架势

芥川龙之介你用一封信，用银当诱饵……今天，是你把我引到这里的吧？但是如果你的目的是致我于死地，便不必如此大动干戈。你到底想要什么？今天这一战之后，你的目光又要聚焦到什么地方？

太宰治今天这一战？不止哦，芥川

太宰继续迈着步子

太宰治远不止今天。从四年前开始一直到现在，从把你和你妹妹分开的那天起，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天而设计。对敦的训练以及扩张黑手党的势力范围，也同样是为了今天

芥川龙之介你说，什么…

芥川吃了一惊

太宰治听说过‘书’吗？

太宰突然间转过头，向两人问道

太宰治不是指一般的书，而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那本‘书’。一本空白的、写在它上面的内容会变成现实的书

中岛敦写在上面……就会变成……现实？

太宰的语气乘着曲调，像是在歌颂着什么一般

太宰治啊，是的。但虽说只要写上去的事情就会成真，也并不意味着要写多严谨。‘书’的存在，类似于这个世界的起源。‘书’中包含着无数种可能的世界——在不同的选择和条件下无限分化出去的不计其数的可能性，都包含在那些书页之中。而在‘书’上落笔的一瞬间，和写下的内容相对应的世界就会‘被召唤出来’。那本书中的——‘可能世界’里的情节，和真正在‘现实世界’中所发生的事情是可以相互调换的

芥川和敦已经跟不上太宰的思绪，更无暇在他说话的停顿中给出反应。猝不及防地被突然告知了这种超乎常理的事情，信息量实在过大，他们完全反应不过来

而太宰所言之事，不像是儿戏

太宰治总而言之，真正的世界是存在于这本书之外的、绝无仅有的一个‘世界’——我称它为‘书外世界’，而对于书里的无限多个可能世界，我叫它们‘书内世界’。‘书外’是特指那一个，‘书内’则是泛指那一群。然后……

太宰既没有在强调什么，也没有在试图论证什么，就像是在讲述一个常识性的概念一样娓娓道来

太宰治现在的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可能世界。也就是说，这里不过是‘书’中所含的无限多种可能性的沧海一粟而已

敦和芥川愣在一边，身体像是冻住了一般，一动也动不了

太宰的眼里，只有实打实的认真神情，瞳仁里的光点折射着他无比清晰的思维逻辑

这不是儿戏

——比起被道理说服，两人已经发自内心地深深相信了太宰的话

太宰治话虽如此，现实终归是现实。这个世界的存在感和‘书外’的那个世界并没有多大差别。能够佐证这一点的就是，那本书也同样存在于这个世界里。不过，存在于这个世界里的‘书’，其作用就像排水沟一样——它响应‘书外’世界的召唤，改写自己这个世界的内容，致使这个世界的生命力不断流失……大概很快就会有几个海外组织蜂拥到横滨前来抢夺这本‘书’了

芥川龙之介你怎么知道的

芥川本能地发问

太宰治我知道，是因为我的能力是将异能无效化。我利用这个能力把彼此互不干扰的世界强行拼接在一起，从‘书外’的自己……也就是真正的自己那里取得了记忆

芥川龙之介什…

从另一个……真正的自己那里取得了记忆？

这太过天方夜谭，思维……根本就跟不上

太宰治从今以后，‘组合’、‘死屋之鼠’，还有除他们以外的组织都会为得到‘书’而前赴后继。你们必须把他们逐一击败，将‘书’安然无恙地保护好。一旦他们在上面写下字句，这个世界就会毁灭，一切都会被推翻重写

芥川龙之介我还是不明白

芥川似乎还处在混乱之中

芥川龙之介就算你说的句句属实……这和把妹妹从我身边夺走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太宰治因为如果要对抗他们，你们两人的力量是不可或缺的

太宰干脆利落地回答

太宰治你们两人的异能力结合在一起时会产生一个有着强大力量奇点，同时伴随着灵魂的统一和精神上的结合……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你们必须一战，在鬼门关前坦诚相见，彻底了解对方

太宰没有停下脚步，就这样走到了楼顶边缘。楼顶处并没有护栏，多踏出一步就是高空。如果从这里跌落，将会碰不到任何东西，直接摔在地上

中岛敦太宰先生

敦的声音打着颤

中岛敦那边危险，请您回来

太宰治说一个算是对你们的忠告吧。今天的事，不要跟任何人讲，只有你们两个知道。如果同时有三个以上的人知道的话，这个世界就会不再稳定，很大程度上，恐怕还没等到能够在‘书’上写字的那一天，这个世界就该毁灭了。所以……我就把它交给你们了

太宰后撤一步，脚跟已经越过顶层的边缘，完全悬空

中岛敦三个以上的人…

敦思忖片刻，蓦地抬起头看向太宰

中岛敦太宰先生，您等等，难道您…

太宰治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太宰的后背沐浴在风中，整个人放松地微笑起来

太宰治第五阶段，整个计划的最后一步。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感觉就像明天就要回家过年了一样

芥川龙之介黑衣人

芥川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开口问道

芥川龙之介我有一事请教。为什么你要做到这一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阻止这个世界毁灭？

太宰治是啊……我的确，没有理由关心这个世界到底会发生什么，也并非是因为知道它要毁灭才出手干涉。如果是别的世界的我，一定会这么说。但是…

太宰闭上眼睛，脸上的微笑，似在回味着某些记忆的佳酿

太宰治这里是唯一一个他活着，并且在写小说的世界。因此，我是不会让这个世界就这么消失不见的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像是在对太宰发出邀请

太宰将身体，向后倾倒

太宰治啊，啊，啊啊

太宰闭上眼睛，嘴里溢出的话语，像是来自一个甜美的梦

太宰治终于到了这一刻，我期待已久的瞬间。我好期待，我太期待了……但是，我还有尚未了却的心愿。你那本就要写完的小说，我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事到如今，也就只有这一点，我还无法释怀，无比惦念

太宰一跃而下

重力带着他下落了很久，很久

 

屋顶上没有传来他落地的声音

芥川迈着蹒跚的脚步，走到屋顶的边缘，向下窥探

“……”

风声还在耳边回荡

残阳的余晖，鲜红的、火热的，渗进铺路石的缝隙中

 

统帅着港口黑手党、横滨黑暗秩序的支配者；一手建起伟大的计划，将众人的命运操纵于掌中的人——在他的日暮黄昏中，去了他夙愿已久的归属之地

在这场属于他的落幕里，他前往了一个人类的双脚所能触及到的最为遥远的地方。他逾越了生死的边界，到了谁都无法找到他的——那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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