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墙恨(III)

她的语气如碰撞的碎冰，生生敲着耳膜。

齐炎点一点头，但眼中阴霾的冷色不曾减去半分，以唇角不屑的笑意划出泾渭分明的距离。

齐焱“朕的德妃自是聪明绝顶，但过些日子就是庆妃的生祭了，朕一直很想问问你，你的亲妹妹明絮究竟是怎么死的？每逢她的生辰祭日，你就不会生出半点心虚，午夜梦回的时候不怕她与孩子来向你追魂索命？”

仿佛窥探了什么秘隐，顾簪明的身体剧烈地一震，睁大了泪眼，颤声道。

顾簪明“多年来宫中一直传言，臣妾嫉恨当日明絮使花招，将有意宠幸我的陛下引去了淑清阁，还先我一步有孕，所以买通太医在她分娩时借机害死了她！原来您也是这么想的！”

顾簪明的声线陡然凄厉，高高抛向云际，复又举起右手，字字泣血道。

顾簪明“臣妾发誓，臣妾用延津顾氏全族百年的荣耀和福祉发誓，明絮之死，绝非臣妾所为！”

齐炎轻噗一声。

齐焱“德妃，人的愿望不能太多，太多了，连神灵都不会庇佑。朕还是仪王时你就随在身边，更因为你是太皇太后的亲侄女，所以朕敬重你，容忍你，也疼惜你所生的仲明和仲旭。为着皇子们来日的名声，许多事，朕都睁一眼闭一眼，只作不知。”

顾簪明失血的双唇剧烈地颤抖，眼神空洞，喃喃道。

顾簪明“陛下当真不念往日情分，为着莫须有的罪名就要赶尽杀绝了……”

有片刻死寂，几乎要逼得人发疯。顾簪明哑声笑了起来，似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凄然呼道。

顾簪明“臣妾一生所为，无一不是为了保全顾氏尊贵的荣光，为了对得起列祖列宗用血汗换来的荣光！不到逼不得已，臣妾何必置人于死地，留下威胁顾氏全族的嫌隙？臣妾何至于此啊？！”

“放肆！”

回应她的不是齐炎的讥讽，而是……太皇太后含怒的斥责。

郭氏“嘴里这般不干不净，陛下宽宏大量不与你纠葛，若下次叫哀家听着了，必叫福姑仔细教德妃一遍规矩，再狠狠掌你的嘴！”

众所周知，当初是她的举荐顾簪明才有资格以侧妃的身份入仪王府伺候齐炎，保不齐还会连累太原郭家……

太皇太后缓过来后，听闻昭仁的情况好转，赶着就要去瞧瞧她，结果却听见自己亲侄女的这一番话，不是明摆着把延津顾氏放在砧板上让人割吗？

她缓一缓气息。

郭氏“陛下不是不念旧情的人，别自个儿没了分寸因小失大！”

顾簪明白皙纤长的手指紧紧地捉着齐炎的龙袍，满眼皆是绝望的泪水，她恨她不甘心，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全化作呜咽嚎哭之声。

太皇太后最后的意味深长压制住了顾簪明喉咙里的哽咽，她的抽泣声渐渐低微下去，化作颊上一抹不甘的狠意。

良久的沉默，凝滞于三人之间。

齐焱“纯，好也……”

齐炎沉吟，解开外袍披在顾簪明身上，以淡漠的口吻回应她期盼的眼神。

他不愿再细看她沉重的失望。

齐焱“但愿德妃……你莫再辜负朕予你的封号与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