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临夜晚,沈青梧所住的阁中并没有掌灯。
晦暗不明的天色,光线不停的淡下去,好像谁用偃山石在天幕上染了一层玄色,制成的染料一定抹得太多,似乎就像一滴一滴的水要从天幕上落下来一样。
初九月份似乎是秋老虎堪堪登场的时候,闷热得像是要有一场暴雨。湿热的好像呼吸都带着水汽,仇烟织默默地坐在旁边,替她摇着扇子。
仇子梁命她一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不知是怕她想不开,还是故意设计她们。
沈青梧“烟织……你会玩双陆吗?”
仇烟织不解地看着她。
仇烟织“什么?”
沈青梧“没有,没有。”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说出的是这句话,好像原本这天气这时候就应该玩双陆,和某个人一起。
沈青梧忽然难过起来。
庭院静静,听得见夜是怎样从檐月落下,落在云团似的海棠花上。
雨终于下起来,拿起身旁的团扇,她伸出去接,水滴落在扇面上,仿佛团团泪痕。
沈青梧“赌一把,用我的命。”
雨渐渐下得大起来,吹的飘进来,雨丝风片的,银针般的雨丝飘飘洒洒,落在脸上化开,泛起点点凉意。
……
仇子梁是入夜后来的,带着一身微凉的雨气,他神色从容,在她面前坐下。
他说道。
仇子梁“我们似乎没有如此平静的见面。”
侍女们燃起烛火,屋子里所有的灯都被点燃,在这养病……又或许幽禁,一天当中她清醒的时间十分有限,所以并不习惯这般明亮。
内侍们陆续送上酒菜,都是她喜欢吃的。
其他人都出去了,烛火照着他们,沈青梧与仇子梁相对而坐,像是熟悉又陌生的场景。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沈青梧就微妙地觉得,他虽然看着她,但她觉得仇子梁的眼睛里并没有她,他的目光像是透过了她,看着另一个地方。
沈青梧执箸略吃了几口天花毕罗,便放下了。
他问。
仇子梁“不再用些吗?”
她摇了摇头。
仇子梁静默了。大约有一盏茶的时间,他们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却吝啬不肯将眼中的情绪表达给对方。
须臾,他拿起伏杖,轻击了桌案。旋即有人送上一壶酒,蛋青色的秘色瓷瓶装着,别来一股清香。
沈青梧忽然笑了一笑,说道。
沈青梧“齐炎还没死呢,不用留着我牵制他吗?”
他淡淡地说。
仇子梁“他已经在本公的手掌心了。倒是你,三番四次与我作对,害我好事。”
暮色夹着烟气,浓浓重重,好像悬浮在浊流中的泥沙,在静止的时候慢慢沉淀下来。
沈青梧“可以把我还给齐炎吗?我不想连死都不得安宁,看见沈简之,我只会觉得连黄泉路都脏了许多。”
仇子梁“还?”
仇子梁十分玩味地咀嚼着这个字,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沈青梧觉得再多的话也不必说了,又或者讲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