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篇：厮守

不知从何时起，他一心破案的专注力全在这个来历不明的牡丹方士身上。

他是凶手，这是没有任何疑问的。

虽然长得好看，但手段如此残忍，身为长安城大名鼎鼎的治安官，又怎会容忍这等宵小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为非作歹。

于是高明的狄仁杰选择明处暗处盯着牡丹方士。这算侵犯个人隐私吗？女帝让自己好好注视着他，那他这般也算替女帝监视，狄仁杰理所当然的想。

白天与他博弈，虽然棋术不精湛的屡战屡败，但他输了之后，方士的嘴角总会轻轻的扬起一丝弧度，在不知觉中撩 拨着他的心弦，使他心情倏地愉悦。

晚上偶尔拜访，以探客或者不邀自来的客人身份，默默观察他平常的习惯，又或者与他共饮清茶，练习下棋。

狄仁杰短暂的生命时间里充满着方士的身影。

冷酷无情的治安官、探案官并不会这么轻易的喜欢上一个人。

他知道方士接近他的目的是什么。

狄仁杰觉得这是个笑话，两人都身在其中，无法自拔的是他自己，全身而退的却是方士。

长安一战，他并没有和其他英雄一样晕了过去。

他拖着受了重伤的身躯，在女娲来临之前，走到城门之外。

女娲之神的宽恕只顾及到长安。

狄仁杰看见了同样受着重伤的弈星吃力的背着晕过去的明世隐，临走前还不忘用仅剩的力气召唤出棋盘，将城门口封住，防止众人追杀出来。

但他是个漏网之鱼。

一个令牌，就能将弈星颤抖的双腿射/断。

弈星太慌张了，很显然没有看见藏在暗处的狄仁杰缓缓从他背后跟来。

清醒点，他们是逃犯，是想要毁灭长安城的逃犯。

他们是该被公之于众的，他们罪大恶极。

狄仁杰忍着剧痛慢慢闭上眼，攥紧的拳头发紫暴筋。

他终是放任两人逃离出了他的视线。

因为刚刚闭住眼睛，脑中闪现的不是他人，而是明世隐。

他高傲的姿态宛若他触不可及的神明，使狄仁杰当初第一次见到明世隐就已经将他印刻在了心里。

脑中一遍又一遍重复的回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语。

卦象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我真正想要的，卦象说你给不了我。

……

狄仁杰曾经那么一瞬就忽然明白了。

不管有没有那所谓的卦象，他一直是不喜欢自己的。

他费尽心思挑逗自己，只为自己能在这一刻想起他们的点滴，从而手下留情保全弈星的性命。

原来一切都是错付的……他竟愿牺牲到如此地步……他一直很清醒不是吗……骗了自己这么长的时间……

那一天，在弈星对弈扶桑使者的那一天，方士胸有成竹的在他耳边调侃道，“我知道你喜欢我。”

狄仁杰弯下曾经直挺的脊骨，他神色颓然，脑袋昏沉，就要倒下去。

此刻……

“狄大人，不要再扣我的工资啦，我还有好多弟弟妹妹要养呢。”“扣完我养你全家啊。”

“不是那种喜欢哦。”“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狄仁杰忽地支起腰来，他缓缓起身，朝已经被神力修缮完成的长安城走去……

用尽最后的力气匍匐在地，用最虔诚的态度坦然跪拜。他对不起长安和陛下，但他不会后悔，他这陡然剩下的一生，唯有与那人的厮守才能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