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幸福像花一样

几天前，我和父母一起外出爬山，母亲驱车前往，却不知道从哪里入山，歪打误撞中，我们的车子进入一个小小的村庄。

　　村子里有一条长长窄窄的巷子，长得似乎找不到尽头，平常不过的小轿车，闯进这条小巷中，就像一个凡俗之士误入瑶池仙界。

　　小巷的尽头越来越宽，视野渐渐开阔。透过车窗，我看到三两个衣着灰色和黑色的老人，坐在泥巴糊的墙跟下，冲着我们进来的这个方向，背对着阳光眺望着。他们见了我们的车，显然非常惊讶，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瞧。我能清楚地看到他们眼底的期盼，仿佛要化作水，滴下来。

　　母亲找了个地方停下车，然后我们一家都下了车。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幻觉，村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我感到无数道目光瞬间黏了过来，我摸了摸鼻子，感觉很不自在。尴尬在空气里蔓延，我忙跟紧了父母。

村庄的屋子大都透出一股老旧的气息，又大又厚的石块垒在地上做地基，泥巴墙的外皮脱落了大半，露出里面稀疏的茅草。屋子的门灰扑扑的，有的门梁上的木头早已腐朽，还有的门上面的小草棚，被还未融化的积雪压塌。

　　母亲问了路之后，便招呼我们上车。转身离开之时，我看到一个老婆婆探过来半个身子，向这边张望着。她盯着我看了许久，又使劲眨了眨眯成一条缝的双眼。我被看得好不自在，与她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我看到她的眼睛暗了下来，接着便听见一声叹息和一句虚虚渺渺的低喃：“原来不是孩儿啊，人老了，眼也花了，明明才过完年，孩儿早走了啊……”

　　我胸口一窒，原来她把我当作了她的孩子，蓦地，我竟心生遗憾，怨自己不是老婆婆的孩儿……

　　母亲驾车驶出村庄，终于找到了上山的入口。可不知为何，我的脑海中总是想起那一双双盼望到极致的眼睛，还有那一声失望到极致的低喃。我感觉胸口闷闷的，爬山的时候，心里想的也是那些场景。

　　虽然经常听大人们谈论老龄化社会的事情，但我的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住的都离我家很近，平日里有空，我就去探望他们。我并没有感觉到老龄化就在我身边。可是，那个不经意间闯入的小村庄，却赤裸裸地昭示着老龄化带来的后果——空巢老人们只能在孤单的等待中耗尽残年。

　　我忽然想到，那些老人望着的方向，是巷口的方向，村子里，好像就只有那一个入口吧。对他们来说，一年中，只有子女归来时的那三两天，他们才不用在巷口守望，也不会有那么强烈的思念和失望吧。他们的幸福就像花儿一样，无奈这团聚的花儿一年开一次，有时还不会开。可是，他们依旧会痴痴地守望着……

　　如果幸福是一朵花儿，我真希望这是一朵永远都不会枯萎凋零的花儿，让它一直绽放在空巢老人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