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桓泽拒绝共用午膳的邀约,冷着脸独自一个人回到自己寝宫。刚一进殿门就将所有宫女和小太监撵了出去,探头探脑四处张望过后马上将殿门关严,回身看着身后桌子上赫然出现的十六七岁的少年也不意外,而是多走几步仰躺在软榻上。少年转过去看他这副样子,想起来方才的一幕,皱着眉头。
“月桓泽现在根本不会有那样的动作。”
躺在的“月桓泽”听了这话面露不忿,叫嚷道:
“刚才我可是完完全全放任他内心想法行事的,将他内心想的表达出来了。”
若是有人在此,必定会惊讶至极,因为此时的“月桓泽”发出的声音明显是一个女子声音,而且听声音与少年年岁相差不大,甚至更年幼。
“你小点声。”少年踢了一脚,提醒到,“外面人听见就完了。”
“哦~”那女声听起来有些不满,果不其然,只见“月桓泽”坐起身,十分幽怨地埋怨道:“不过,月桓泽现在怎么这么奇怪啊,要不是他灵魂拉扯,我早一拳把那老头打死了。”
少年一脸赞同,摊摊手表示不知道。
“还有对那个月桓承的时候,你听听他俩说的那些话,跟打哑谜一样。”
女声“啧啧啧”几声,真的看不懂这帮人。
“那他现在?”
旁边突然多出一个声音,女声没意识过来,顺着回道:
“他说完‘不要’之后,还想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于是我强制让他沉睡……”
“月桓泽”反应过来后连忙躲到少年伸出的胳膊后,对着突然出现的桦时摆出笑脸干笑。
“强制?”桦时一身素色陡然变成墨绿色,甚至隐约间可以看见他眼里冒出火焰,仿佛要吃了他们似的。
“也不算啦~”
少年忙将“月桓泽”冒出的脑袋压下去,不过一个十几岁身躯要完全挡住一个二十五岁的成年男人还是有些费力的,尽管月桓承本人身形偏瘦。少年使劲咳了几声,咧着嘴试图转移视线。
“哎呀,这个,额,好久不见,桦时。”
桦时才不吃这一套,他平日虽说吵闹一些,但遇事明镜着呢,上前一扇子打在前面的少年脑袋上,想打另一个被少年的手臂挡了下来。
“你们两个跑这里捣什么乱?一国之君的身是能随便上的吗?啊?!”
少年正是先前湫遴和司命谈到的涂灵,而月桓泽体内的少女是他的契灵——千玥,因为在上次被抓捕时意外受伤,伤了灵体,才想着找一个人作为器皿养灵。涂灵用全身气力架着气汹汹的桦时,身后的千玥却仿佛不要命地从涂灵腋下探出头,对着桦时做了个鬼脸,说:
“他现在是太上皇,才不是一国之君。”
涂灵不等桦时反应,夺下对方的扇子,踢出一脚被躲过后,在桌子上向后一个后空翻,扯着千玥的后领和桦时隔出一个桌子的安全距离。
桦时站稳后,简直要气死,身上衣服的颜色又深了些。
“那他的气运也不是你们能用的。”
“站住。”涂灵叫停又要向前的桦时,瞪了一眼还要继续说话的千玥,解释说:“我是利用法器寻找的合适人选,千玥直接顺着法器上身,上身前我们也没想到竟然是月桓泽。”
桦时还想说什么,但是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涂灵和千玥的年岁在神魔中就是俩孩子,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真应该让夕倾看看他们,她就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头疼了。他平复下心情后,将扇子隔空夺了回来,没好气却又只能咬牙切齿地说:
“那你为什么要强制让他陷入沉睡?”
听了这话,千玥明显来了兴致。
“他说的那些话太奇怪了,明明心里都不是那么想的,就像在密室明明那么想打上一拳,却又不肯,我替他打,他还拦着我。然后跟月桓承说话的时候也是,说的那都是什么啊~而且,是他自己心里想哭的,我只是没压着哭出来了,还有还有,我可是特意参照他的习惯呢~”
涂灵虽然也知道在人间成年男人哭泣并不常见,还是拽着另一个男人的手哭,但他觉得千玥说的很对——有什么话直接说不好吗?弯弯绕绕的麻烦死了。于是点头表示赞同,千玥见状更是有了底气,自信的和桦时对视。
对……对个屁啊!!!!
他知道魔族向来随心所欲,但是这是人间不是魔界!
桦时翻了个白眼,尽量心平气和。
“行……反正都已经发生了,你先出来。”
千玥和涂灵对视过一眼后,又缩了回去。
“她,她伤的有些严重,没法聚灵。”
桦时语噎。
当他看过去时,却发现“月桓泽”的脸上又一次泪流满面,不免皱着眉头。
“你哭什么?”
不想千玥像是才发现一样,摸了摸自己的脸,恍惚了一瞬后才反应过来。
“是他醒了。”
因为受到千玥心性影响,月桓泽的潜意识也趋向自己十几岁时。
桦时听完也顾不得心疼扔给对方一个木制的雕刻品,雕刻的是一头对月嚎叫状的头狼。
“进这里,肜木雕的。”
涂灵接过没马上让千玥进去,而是快速将全体扫过一遍后才对着一旁眼巴巴看着的千玥点了点头。千玥眼前一亮,随后涂灵手里的狼就活了过来。
另一边月桓泽身子一软,桦时迅速飞身而至,然后仔细将其在床上安置好。
“我告诉你们啊,别给我弄坏了,回去后马上还我。”
“放心好啦~”
千玥还是不太满意,不过比起只能困在皇宫不得随意进出的月桓泽可是好了不知多少。
桦时仔细查看过一遍,确定过月桓泽的灵魂没有损伤后才放下心来。
毕竟干预人间可是重罪。
只是,按理来说,人皇气运加身的月桓泽不应该这么轻松被妖魔鬼怪上身才对,更何况还是聚灵困难的契灵。除非气运消减,可……他能做什么有损阴德的事情?
不过眼下可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他回过身,故作严肃。
“别忘记除去魔息,被那些老古董知道我和魔族有来往的话,可就完了。”
这话不假,仙规法律可是金字白石的摆在南天门。
涂灵听了却不以为然,随口说:
“没事的,前几天司命还和殷胥见过面呢,还是在星宫里。”
“四魔君?他俩见面做什么?”
“不知道,我去星宫的时候感觉出来的。”
涂灵肩头的狼形千玥跳到涂灵的手上。
“殷胥已经不是四魔君了,他殿内的千魂灯不久前碎了。”
“不是吧?”桦时托着腮做沉思状,“不会是因为他打伤了湫遴,所以司命把他……”
桦时手刀从自己脖子上划过。
涂灵摇头,千玥也表示不清楚。
“不一定是死了,还有可能不是魔了。”
“怎么可能,殷胥那么强,你兄长和他打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谁能废了他的修为。”
“也是。”
桦时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合理的缘由,最后看了眼意识还没有苏醒的月桓泽,把这两个孩子打包带走。
“不管怎样,你俩别在这捣乱。”
与朝堂上的平静不同,亓国上层文官这些时日来可谓是人人自危。当初,月桓泽不声不响在某一日突然一张圣旨将皇位传给月桓承,没等其他人有所反应,各个武官已经把守住整个皇宫内外。正因如此,才会有逼位的传言在民间传开。本有些人有心鼓动民心,奈何这几十年来一直是月桓承在外开疆扩土,早已成为百姓心中的神。更何况百姓从不在乎谁做皇上,他们只知道上一个皇上很好,但这个皇上也很好,两位皇帝都有为百姓着想就够了。况且,二者是堂表兄弟,在百姓眼里谁做皇帝不都一样。
然而,月桓承实际上是月桓泽姑姑不知在哪里捡回来的,根本不是月家人。
这几年更是里里外外铲除异己,尤其在穆御史被以谋反罪处以凌迟后,明面上支持月桓泽这个太上皇的就更是几近于无。
月桓承和月桓泽对于这些大臣的惶惶不安心里明镜似的,但二人都不曾出面解释些什么。
“皇上。”
郑伦面露难色走进,月桓承低头边批阅奏折边说:
“他还是不让人进去?”
郑伦点头。
“奴才差人悄悄看了一眼,太上皇上正睡得安稳。”
“睡下了?”
月桓承看了眼外面的红了半边的天。
“酉时一刻了,皇上可要用膳。”
“嗯,”月桓承将手里的奏折批阅后,合好放置一旁,起身:“吩咐下去,准备些莲叶羹。”
“是。”
月桓承来到月桓泽殿门前的时候,月桓泽还没有醒,他没让人去传唤,而是自己轻手轻脚的进去。被弄乱的房间桦时已经恢复如初,月桓承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同,只是走到他床边,坐下。
“果然又哭了……”
他伸手,手指点在对方的眼角处,不敢用力。
细肤凝脂,薄唇微启,露出一点里面的牙齿,月桓承笑着点了点他的上唇。
月桓承以为自己忘了,却发觉他这些睡觉的小习惯自己仍是那么熟悉。
今日月桓泽的一番举动,原本被他压在心底最隐秘处的那些心思,突然如发了疯的藤曼,带着刺爬遍他整个心底。
突然,唇齿微张将他的手含在嘴里,并用舌尖抵着。
月桓承瞳孔一缩,对上那人慢慢睁开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