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白来了，你开个车去拦一拦他们，让他们坐车来，不要吓到了凡人。还有，告诉小白请穿戴正常点，影子心跳什么的请装得像一点，至少得看起来得像个活人。 ”
阿亭回想起第一次下凡玩的破事——
“小白，就我们两吗？”清言亭跟在白无常身后，好奇地打量一边的商铺和地摊，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多得数不清。
“嘘，人多了就不好玩了。”白无常神神秘秘地带着他往前走。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看看老范那冰块脸，带他出来准没什么乐子耍。我们就两人，你舅舅和芸郡主也不容易发现是不是。”
“那万一——”
“要是被发现了，我们也好串串口供不是？”白无常转身买了一个糖人，像个拐卖小孩的怪蜀黍，“去不去？”
小孩儿清言亭抬手接过木棍，舔了舔上面糖糊的桃树，眼睛亮晶晶的，风卷残云地吃完，跟上了白无常。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道观。
清言亭扫视一圈，观里灯火通明，人山人海。正殿塑了一个巨大的神像，脸上神情肃杀，一手挽弓，一手执剑。神像脚下点着蜡，烛芯闪烁着微黄的光，照在前头的果盘上亮堂堂的。
清言亭扯了扯白无常的衣袖，悄声问道:“咱们来这干嘛？”
“等着，我打听到今儿在这里有人耍戏子，时候还没到呢。”白无常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眯眼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清言亭游了一圈，观里的塑像他一个都认不出来，不知道是供给哪位神官的香火。
他想问问那位据说野史黑料信手拈来的老人家，转头就见老人家在偷偷摸摸地吃仙果，他面前的贡品盘子已经空空如也。
他正准备说话，老人家突然从地下弹起来，一个移位出现在他身后，捂住了他的嘴。
清言亭:/怎么了？/
白无常:/有人来了。/
一个道士察觉到角落里的动静，悄无声息地挪过来。四下无人，地上随手扔了一堆果肉残渣，再看时，供桌上已经被人清盘了。
哒。
头顶传来一声轻响，他反应迅速地拔剑刺去。
两道黑影躲过剑锋，融入人群中。
白无常装模作样地上香，偷眼瞄着观里的反应。清言亭低头看了看，发现一事，拽起白无常要跑。
旁边的道人在他们动身前就甩起了黄符。
“他们怎么发现的！？”
“傻小白！你的影子呢！”清言亭简直想把他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跑！”白无常扭头率先溜出了观门，然后被围在了门口。灯光照射下，满地的影子里找不到白无常。那伙道人见状立马甩出符纸，有条不絮地结阵。
紧接着一道红衣身影掠过一众道士眼前，身如鬼魅，眨眼不见了。原地炸起一圈红线，直接破了阵。
那群道士突然反应过来，喊了几十个师兄弟追过去。
清言亭紧跟在白无常后边，跑的从从容容:“不是，我们为什么要跑？”
“废话！我们不跑还要等他们来抓吗？”白无常表示你还是太天真。
“……我为什么要被你连累？”清言亭无语。
“哎呀，跑都跑了，哪那么多话。快点。”白无常回头看了眼，小道士们在身后紧追不舍。
他们闪到一个静僻的街口，清言亭回头看了眼没有注意前面，直接撞进一个冷冰冰的怀里。
“哎呦——”他微微仰头，眨巴眼委屈地看着眼前人。
芸邵揉揉他微红的额角，柔声道:“小九在这做什么？”
白无常含笑看过去，强颜欢笑:“咳咳，我，我带他出来逛逛……”白无常越说越小声，到后面直接成了气音。
清言亭解释道:“小白说请我一起看大戏，他没有影子，被人发现了，就……”
芸邵嗤之以鼻，懒得理一旁鬼话连篇的白无常。
清言亭突然轻吸一口气，拧了拧眉。
“怎么了？伤到了？”芸邵绕着清言亭仔仔细细地打量，一边算计着怎么整白无常。
“尾巴被烧了一下，没什么大事。”清言亭转身现出毛茸茸的九条尾巴，一条尾骨上有一块巴掌大的灼烧口子。
芸邵目光暗下来，轻轻抚摸着软软的长尾，温柔地给他上药，手上绕着金光，一边状似无意地问:“去哪玩了？”
清言亭忍着疼，说:“十里铺的道观。”
芸邵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柔顺的狐狸毛擦过指间，软软的很舒服。芸邵迅速处理好了伤口，除了偏短的毛发，已经看不出烧伤的痕迹了。
“小九想去看戏子？”芸邵淡淡地瞟了一眼白无常。
白无常上道地打了个哈哈赶紧溜了，他怕继续留下来会尸骨无存。
清言亭没有再管离开的白无常，他水灵灵的眼睛里放着光:“可以吗？”
“只要你想。”芸邵含笑看着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少年。
“想！”
芸邵揉揉他柔软的后脑勺，牵起少年清瘦的手:“那就走。”
清言亭急了:“可是那些道士要追过来了——”
话音未落，街的尽头出现了一伙道人，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法器，口里呼喝着“太上老君”云云。
芸邵眼底浮起凌厉的煞气，他没有答话，飞快地把少年揽进怀里，轻轻地遮住了清言亭的耳朵。
“怎么了？”怀里人闷声道。
“没事，抱一下。”芸邵贴着他的耳际，温柔悦耳的声音从指缝滑进耳朵。
“哦。”清言亭没有多想，身体放松下来，乖乖被抱着。
芸邵抬眼看向不远处，瞳孔流转着血红的微光。
片刻，芸邵放开手，清言亭想回头看看，被他搂起直接离开了。他们身后黑漆漆的街口是惨不忍睹的凶杀现场，炸开的血肉模糊不清地撒得到处都是，地上散落着林林总总的法器，浸泡在血海里。
“去哪？”清言亭干脆环上了芸邵的脖子，靠在他胸口。
“看大戏。”芸邵嘴角缀着愉快的笑意，垂眸看着身上挂着的小狐狸。
小狐狸高兴得像个孩子。
清言亭至今都不知道，第二天午夜，十里铺的那间道观就被业火烧得渣都不剩了。白无常也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星期才下来。
用芸邵的话来说，他的小九只需要负责开心就够了。
阿亭眨眨眼，轻叹口气，往事不堪回首。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随手折了两下，递到樢穆手里。
樢穆双手接过，放进袖子里。
“殿下，等会那群警察进来，要不要拦住？”
阿亭沉思半晌，答到:“不必了，他们也听不出什么来。到时候你也别管他们，带人把那些浑水摸鱼的玩意一个一个挑出来。领头的留下，剩下的就顺便做个人情，送给小白他们，帮他们冲冲业绩。”
“诺。”
“等会要是还得演戏，你听我传音就行。”
“属下明白。”
阿亭拍拍樢穆的肩，“辛苦了。阿玄你也跟去。”
“嗷嗷。”
阿玄甩了甩毛茸茸的大尾巴，兴奋地在空旷的楼里跑来跑去。
樢穆行了一礼，转身带阿玄离开了。
阿亭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废厂里走着，一转眼披上了宽大的红袍。明艳的绳结收了起来，无端一派凌厉肃杀之感。
阿亭走了一圈，记住了整栋楼全部的构造，兜兜转转又回到天台的小阁楼。
炎炎烈日下，他身上包裹得严严实实，却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汗渍，小脸愈发显得苍白。骨节分明的手也白的像冬季的雪，没有一点血色。
刺眼的阳光直挺挺地照射下来，宽松的红色帽子在他脸上投下一道影子，他微微一笑，唇红齿白的樱桃小嘴更加诱人。
阿亭飞身跃上屋顶，两腿悬在半空晃悠，一眼望去就是一个调皮的孩子。
他挥手扯了片云遮在头顶，优哉游哉地变出一块画板，惬意地眺望远处的群山。画笔在纸板上游走，出神入化。
不远处，有警车悄悄靠近化工厂来，阿亭挑了挑眉，勾唇笑了。
树林骚动起来，人间风起云涌。
听，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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