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砚身上的疏离漠然忽的散去,温暖纤长的手指捂住女孩的眼眸,语气里还带着轻快的笑。
“夭夭是小孩子,可要闭好了眼睛。”
容夭陷入黑暗之中,怔了半刻,到底抿紧了唇没有多做动作,只乖乖闭上了眼睛。
耳边的风雨声分外清晰,两人的对话夹杂在雨声中亦是足以掩下一切动静,容夭颤了颤眼睫,直到发觉那女子开始冷静温柔的和楚砚开始说话,才想到怨灵似乎是可以保留生前记忆的。
她还记得她的孩子么。
“梅妃娘娘,还记得朕吗?”
楚砚本就清冽的音线不再柔和,带着寒气和微讽,连自称都换上了高高在上的“朕”。
“自然记得……本宫当年可是最疼皇儿了,”女子的声音里不是久逢的惊喜,而是复杂的情绪,除了讶异不安外,更多的是喜出望外的庆幸,和一丝丝藏得并不怎么好的嫌恶,“皇儿那么灵慧,果是登上那个九五之尊的位子。”
“本宫甚是欣慰。”
容夭在心底嗤笑一声。
一个早不知在世间游荡多久的怨灵,竟还敢用生前那个自称。
“阿娘,”楚砚再开口已听不出方才的冷淡,只有小孩子般纯粹的欢喜,“你怎么又回来啦?”
这次便似乎踩到了那女子的痛楚,听得她满怀惊恐的尖叫了一声,粗粝的声色分外刺耳,半晌才开口,喘息声很重,“皇儿,本宫……同你说啊,那钟氏那个贱……”她压回即将出口的谩骂,“她设计陷害本宫!”
“你知道…知道本宫是怎么……是割刑啊!”她又短促的尖叫一声,勉强营造出的端庄温柔早已无影无踪,“三千多刀,本宫今日就是来取那钟氏的命的!本宫熬了那么久,终于得以回来,得以复仇。”
“皇儿,你如今身份最是尊崇不过,”女子的情绪激动至极,“本宫一定要千百倍报复回去!”
“阿娘。”
楚砚的声音始终不疾不徐,里面似乎蕴了些别的情绪,没听见方才女子的话一般继续开口道:“这么久没有见面了,您想皇儿么?”
女子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疏忽,方抑了激动情绪,“自然,那是自然,本宫怎能不想皇儿呢。”
“那阿娘当初,为什么要离开平阳宫,去潜龙司陪父皇日夜辛劳呢?”楚砚的语气愈发的淡,“潜龙司本就阴僻,阿娘若是不去,好好儿留在平阳宫,又怎么会受人暗算,被阴气侵袭,最终落得那般下场呢?”
“你!你是在质问本宫?”女子不敢置信的反问,一时天地间阴冷之气顿生,“那是本宫的夫,本宫的天,本宫自然不能留他独自一人操劳公事,至于你,那么多宫婢难道还照看不好你!”
“的确呢。”楚砚没有反驳,只有容夭才察觉到他的手指已在微微颤抖,原本温热的温度也迅速变得冰凉,“那么既然梅妃娘娘这样执迷不悟,朕也断然没有放过妖邪一命的先例。”
“朕可要为黎民百姓的安危思虑。”
“你!你敢!”女子敏感的从他的措辞和语气察到将要发生的事,拔高了声音,又经受了什么重创般声音粗粝难听的嘶吼,“一个卑贱的半妖也配……”
话未说完便一下子低了下去。
终至无声。
天地间雨落潇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