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分钟后 医院某加护病房内
“你听得见我说话吗?”一身消毒病服的仁王把嘴凑到这个守卫的耳边。
“嗯,我听得出您的声音。仁王,您回来了。”躺在床上的伤者轻轻点了点头。
“你不要怕,看到了什么,照实说。”
“我离得最远。井口发生的事,我也没看清楚。不过——”
“不过什么?”
“爆炸前几分钟,我好像看到井口上方有人影闪过。但是我的视线被石梁挡住了,所以不是很清楚。”
“对那个人你还能想起什么吗?”
“好像有一头长发,衣服,似乎是粉色的。别的,我实在想不起了。”
“谢谢你,你的这些证词相当重要。好好休息吧。”
“果然不出您所料,我想那个人八成就是枪——”一出医院大门,公羊就开始迫不及待地推断嫌疑人。
“对大黄蜂和那个女人的监视情况如何?”
“他们今天没有出去过。怎么,您还是怀疑他们吗?”
“先回去再说吧。”仁王不置可否。
真是她干的?她为什么这么做?就为了陷害?如果是她,那救人的又是谁呢?难不成是——
当天下午6点 伦敦酋长大营内
“你去哪了?”
“明知故问,你不是一直跟着我吗?”枪手仔细锉着指甲,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甩掉我之后,你去哪儿了?”温格不甘心,他必须问个明白。
“被我甩掉之后,你又去了哪儿?”
“你——”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说的那么清楚。都清楚了,就没意思了。”
“我不敢说要你改邪归正,但请你至少爱惜一下你的身体。”
“身体?哼。”
枪手突然站起身,扒开胸前的衣服,露出傲人的身材——以及那块已经乌黑的皮肤。
“我什么都在乎,”她指着那两根越扎越深的毒针,“就是不在乎身体。你不觉得跟一个今晚睡下都不知道明早起不起得来的人谈身体,很荒唐么?”
温格不说话了。他明白,他已经控制不了这个徒弟了。
就像他已经控制不了这盘棋一样。
2015年2月20日 晚8点 美国加州克林斯曼家中
“妈妈,这是什么字?”一个穿着传统中式服装的男孩发问道。
“这是个倒贴的福字,寓意是福气到了。”
“那这几个字呢?”
“这是羊年大吉,意思是希望新的一年所有事情都顺利。”
“为什么都是红色的?看着像血一样。”
“中国人把红色视为喜庆和吉祥的象征,跟西方的观点不一样。”
“那又为什么用羊指代这一年呢?羊太温顺了,为什么不是狼呢?”
“中国人不喜欢狼。他们爱好和平,讨厌杀戮。”
“可我听说十二生肖里也有虎啊。老虎不也吃肉么?”
“选老虎是因为他的威严,有王者气象,可以震慑外敌。中国人虽然不喜杀戮,但也绝不懦弱。”
“你太太真是个好女人。”坐在门外草坪上的老帕克不禁赞叹起来,“这样的教育手段比学校里的说教高明多了。”
“她有中国血统,喜欢中国文化很自然。”克林斯曼喝了一口啤酒,“还要吗?我去冰箱里再拿两罐。”
“不用了。医生说我高血压,不能多喝了。”老帕克仰面躺倒在草坪上,凝望着美丽的夜空,“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你不向我打听我太太的事?”
“美国不是一向尊重个人隐私么?我这人又不八卦。如果你愿意说,我很乐意倾听。”
老帕克坐起身来,默默点了一支烟。
身旁的克林斯曼发现,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忧伤,跟之前那个没心没肺、凶神恶煞的形象判若两人。
“我想,没有人猜得出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其实,我年轻时是华尔街一等一的操盘手。”
“哦,这倒真是大出我的意料。”
“我就是在纽约认识了我太太,她也是个操盘手。我们由相互敌视的对手变成相知相敬的朋友,再成为恋人,最后我在还没有倒塌的世贸中心观景台向她求婚。当时周围的游客全都聚过来喊着‘答应他’。我到今天都忘不了她当时绯红的脸颊,害羞的笑容,和点头时坚定的眼神,还有所有观众的欢呼声里我把她抱起来旋转的一幕。”
“真浪漫。”克林斯曼由衷赞叹。
“可惜。浪漫的爱情,往往都没有好结局。”老帕克深吸一口香烟,吐出一个大烟圈,“结婚之后,她就辞职在家做全职主妇。我没要求她这么做,是她自己愿意为我牺牲。本来她如果干下去,成就也不会比我差。”
“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很俗套了。我的事业平步青云,职位越来越高,工作越来越忙,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你知道的,华尔街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
“她有怨言?”
“没有。她真的是个好妻子。就算她怀孕了,也没要求我歇产假照顾她。我当时也不知怎么了,就像着了魔一样,脑子里只有股票和基金。那天上午她给我打电话,我当时正在开会,很不耐烦地敷衍了她几句,没听她说完就挂了。结果她只能一个人在家里忍着临产的剧痛,等候救护车前来。等到会议开完,我收到电话,冲进医院,只看到一大一小两具尸体。”
“······”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她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没有一丝怨恨。因为这件事,她的父母一直不肯原谅我,不许我出席她的葬礼,不准我去给她上坟。到现在,我连她和孩子葬在哪里都不知道······”老帕克终于再也无法抑制感情,捂着眼睛失声痛哭起来。
克林斯曼低下了头,他想不出语言来安慰这个可怜的老人。
“都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不试着找一找?”
“我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一直到今天,”老帕克抬起头,擦了擦脸颊,“她那抹笑容都还在我脑子里,怎么也赶不走。每次抬头看天,都好像能看见她。我恨我自己,我恨华尔街,我恨纽约,我恨那个冰冷无情的地方,是它把我变得和它一样冷血,是它毁了我的生活!”
“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愿意帮我了。因为你不希望别人有和你一样的遗憾。”克林斯曼又一次抬起头,凝视着漫天繁星,倾听着屋内妻儿的欢笑声。
恍惚间,他觉得,那些星星,不再是星星,是眼睛,是含着泪水的眼睛。每一颗眼泪里,都有一个饱含无奈与悔恨的,伤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