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就是这批孩子了,年纪都小长得也是眉清目秀的,都是手脚利索脑袋伶俐的孩子。”
细眉塌鼻小嘴的人牙子,领着三个人在十几个排排站的孩子们面前走过。
为首那个是个穿着得体的中年男子,一看就是主事儿的。
他扫了一眼面前的孩子,心里颇为满意,从腰间拿出个钱袋抛给那人牙子。
“去,把孩子们都带下去。”
跟在后头的两个人立马一头一尾给带了出去。
人牙子颠了颠怀里的钱袋,拿出一个咬了咬,立马笑开了花。
“多谢大人打赏儿。“
“这次事儿办的不错,是你应得的。”
主事儿的朝着人牙子摆了摆手,人牙子立马点头哈腰一脸谄媚的退了出去。
另一边的孩子们跨过两个门槛后,便被带进了一间院子。
这一群孩子里面,有被父母买到人牙子手里,过了明路的,先下心里对未来有着憧憬的,也有被人牙子使了手段抓来的,现在心里惴惴不安的。
四丫头就是那个被人牙子抓来的那个,她排行老四,又是个女娃娃,所以叫四丫头。
她们那边闹饥荒,父母带着一大家子出来逃荒,其他人都丧命逃荒的路上,就她幸运的活了下来,刚进城就被人牙子抓了。
她把头压得低低的,全然不敢抬头,强忍着惧意,跟在一个女仆后面。
她被安置在一间屋子,是一间极其普通的屋子,但是确是她见过最好的屋子了。
四丫头在这间屋子里住了两天了,却没有传说中的婆子来带她们做事儿,也不准她们出屋子。
终于在第五日晌午,一个婆子领这个女仆提着个进来。
“婆婆。”
她怯生生的站起来,看着两人。
那婆婆乍一眼看去长的是慈眉善目的,可是却透着股怪异。
她接过女仆手里的篮子,摆了摆手让女仆到外边守着,自己把篮子放在桌上,从里头拿出碗黑乎乎的药来。
“姑娘,这是柱子吩咐咱们给姑娘的药。“
“药?婆婆,我,我不是被买来做丫鬟的嘛,为何要吃药啊。”
出现个“慈眉善目”的婆婆,她终于是安耐不住心里的不安和疑惑问了出来,却没注意到,那婆子的动作一顿,眼里闪过的不明意味。
“这是咱们家特有的规矩,主子待咱们做仆人的可是好极了的,这是给咱们调理身子用的。”
“我,我身子很好的,我,我不想喝药。”
她忘不了她爹就是摔坏了身子后吃药吃死的。
“哦,姑娘可是怕苦?您放心,老婆子我给您备了蜜饯,不会苦的。”
“我,我不是。”
她双手举置胸前,慌乱的摆着,就见那婆子直接变了脸色,气势压人的紧。
“姑娘还是乖乖的喝了吧,您既然被卖进了这里,就是这儿的人了,这可是主家的恩赐,姑娘可不要辜负了啊。”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喝,我喝。”
她立马端起药碗一口喝了下去,因为喝的急还不小心给呛着了。
见她一口气将汤药喝完才缓了脸色,从袖口里掏出一小包蜜饯来,放在桌上。
“姑娘年纪虽小但也是明理的,往后三日还会有仆人过来给姑娘送药,姑娘可要乖乖喝了才是。”
果然往后三日都有人来送药,只是那婆子再没来过。
就在她喝完第三日最后一碗药时,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哀声便在再院子里响了起来。
四丫头躺在床上不停地打着滚,死死的咬住下唇,腹中绞痛异常,冷汗布满了她的额头。
疼...
真的好疼...
她是不是要死了...
当初她爹爹娘亲几个兄弟姊妹死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如此痛苦。
她不知道她痛了多久,只记得她痛晕了过去又痛醒了过来,全身上下好像被打散了重新接了起来似的。
她隐隐约约觉着有人进出她的房间,然后被人抬起,彻底晕死了过去。
再睁眼,房内青烟缭绕香气清幽,隐隐有人影从眼前走过。
这是到了地府了吗。
“姑娘醒了。”
“快去告知老爷。”
怎么...这儿不是地府?
不一会儿,一个约莫三四十的男人打头走了进来,坐在她床边执起她的手腕。
这应该是大夫吧,她想,她朦胧的眼直勾勾的看着那个男人。
男人察觉到视线,遂开口,”孩子,你醒了,你叫什么。“
“我叫,四丫头。”
“死丫头?这可不是个好名字啊。”
“不是,我排行老四,又是个丫头,就叫四丫头了。”
“原来如此。”
“你是,谁啊,是大夫吗?”
男人笑的和善,“傻孩子,我不是大夫,是你以后的爹。”
“爹?可是我爹,已经去了。”
“你我有缘,我欲收你为义女,你可愿意。”
“我...我愿意的。”
她从未见过如此豪华漂亮的屋子,也从未盖过如此柔软的被子穿过如此舒服的衣服。
她从前的爹也从未如此和颜悦色的对待过她,嫌弃她是个女娃娃整日死丫头死丫头的唤她,母亲虽比起父亲来对她好的多,可到底也怨她是个女儿身。
她早就,早就想要远离那个家了。
摸了摸她的脑袋,”真是个乖孩子,那从今日起,你就是这个家,唯一的大小姐了。“
“唯一的,大小姐?”
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此刻的她就好像是躺在云端里一样。
“是,唯一的,大小姐。”
“四丫头这个称呼不好,这样,我给你重新取个名字,就...槿这个字如何。”
“好。”
她点点头,取什么都好,就是不想要再叫四丫头了。
“那从今日起,你便叫汪槿了。”
“好...我叫,汪槿。“
男人温柔地将她扶起来坐好。
“你刚刚醒来,身子还不大好,我让丫鬟给你熬了补身子的汤药,全数喝了再好好睡一觉。”
男人亲自给她喂了药下去,扶她躺好,又给她掖了掖被角。
“你先休息,我晚些再来看你。”
她飘飘然闭上了眼,在对未来的憧憬里睡了过去。
男人见她闭上眼,转身出了房间,踏出房门的瞬间,就变了脸色,不似先前那般和颜悦色,更多的是老谋深算,城府颇深的样子。
“管家。”
先前从人牙子手里将她们买来的那个主事立马跟在男人身后。
“情况如何。”
“回老爷的话,这一批的孩子除她以外,没有活口。
“嗯...能有一个活着,已经意料之喜了。”
“安排下去,按照第二剂药方日日给她熬药,要确保她喝完。”
“是,老爷...”
“那老爷,这位小姐的吃穿用度...“
“我既收了她做义女,且也说了要她做府上唯一的小姐,那自然是要按最好的来。”
“是,老爷。”
管家转身正要去安排。
“等等。“
“将第一剂药方减去半数药量,再去挑几个来。”
“是,老爷。”
-----------
多年后,一处偏僻角落的墙头,一正当碧玉年华的姑娘正趴在梯子上,一步步往上爬。
突然一个晃荡,她差点没站稳。
“三月四月,你们扶稳当点。”
三月四月是她义父给她挑的丫鬟,跟了她近八年了
“小姐,小姐你还是下来吧,我们回去吧。”
“这就到喝药的点了,嬷嬷找不到小姐你怕是要生气的。”
“你们两个怕什么啊,那药有苦有难喝,我好不容易跑出来怎么可能回去,你们扶好啦。”
她从墙角探出个脑袋来,明媚的笑容突然垮了下来。
只见一众护卫压着她的小厮小六子,小六子那懊恼的表情,显然是计划落败。
她蔫了吧唧的回了院子,果然嬷嬷已经在等她了。
“嬷嬷。”
这个嬷嬷就是当初第一个给她送药的嬷嬷,看着她长大,如今她依旧有些怕她。
“姑娘这是那儿去了,药都凉了,老奴刚让丫鬟重新温过,正好。”
嬷嬷一个招手,就有一个丫鬟送上碗汤药来,她糯糯的接过汤药一口喝了下去,嬷嬷顺势给了她一颗蜜饯,她赶忙接过吃下,然后怯怯拉住嬷嬷的衣角。
“嬷嬷,我错了,我不该跑的没影儿,忘了喝药。“
“小姐,老奴知道您怕药苦,可这是老爷嘱咐的,良药苦口,可都是为了您好。”
“嬷嬷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您让三月四月小六子回来吧。”
她两个贴身丫鬟和小厮在回来的路上就被带走了。
“姑娘知道错了就好,可三月四月小六子三人没照看好小姐犯了大错。”
“照家规是要打发了买出去的,念在她们是小姐用惯了的人,才罚他们幽闭三月,已是法外开恩了。”
“嬷嬷,三月太长了,我还从未同她们分离这么久。”
“姑娘不用说了,此次姑娘也犯错不小,同罚禁闭一月。”
“来人,送姑娘回房。”
嬷嬷说完便有丫鬟上前而来,强硬的扶着她进房。
她着急万分却又不得其法。
此事后来被她义父知晓,义父也只是不时派人送些新奇的话本故事或是小玩意让她消遣。
让她有些抑郁不快,自从她及笄后,义父便不怎么来看看望她了。
番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