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瑾川的兄长温良亦是有躁狂症的。
温良亦虽然作为兄长,但却算不上稳重,池乔郁刚认识他的时候就觉得他比自己见过的所有人都活泼。
两人年少时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但尽管这样,温良亦的病况他也从来没有注意到。
那人去世大概有七年了。池乔郁一直在逼自己忘记,但如今,记忆破土而出,过往再次涌现。
池乔郁只记得温良亦死前的那段时间里,他总是很容易和自己吵架。明明都是一些琐事,却每次都使得他们不欢而散。
他已经忘记最后一次吵架是什么原因了,但他记得那天是除夕夜,他下午四五点就去了温良亦家。
温良亦以前一直是没人陪着过年的,直到前几年遇到池乔郁后,池乔郁就每次除夕夜去和他一起跨年。
池乔郁记得那天吵完架后温良亦似乎是哭了的,但那段时间吵架的次数太多了,他根本没心思哄,烦躁的摔门而去。
联系不到对方,他也没多想,以为温良亦又在跟他闹别扭。
而恰巧当天夜晚是池乔郁进入公司后第一次参加应酬,他本来是为了陪温良亦跨年推了的,但那是烦的厉害,他又打了电话说自己会参加晚上的应酬。
应酬起来,他也就没有闲工夫想温良亦的事。
他喝了一点酒,最后是被人扶回去的,回到家倒头就睡,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中午,打开手机迷迷糊糊看到了来自温良亦的未接电话。
他诧异了一下,这还是第一次吵架完后温良亦主动服软,他反手打回去,懒散的躺在床上。
机械的女音响起直到挂断,他那时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他拿起手机,翻了来电记录,瞬间清醒过来,对方打了三次。
第一次是晚上十二点零一分,第二次是凌晨一点二十一分,第三次是凌晨四点整。
他又翻看了聊天记录,消息断断续续的,是从凌晨十二点开始的。
“池哥,我好难受。”
“认识你我真的很开心。”
后面的消息隔了半个小时
“你睡了吗?”
“好黑啊,我在天台只能看到两颗星星。”
“池哥,你说我要是死了会不会真的变成星星啊。”
再往后是凌晨两点
“这里太冷了,我要回去了。”
“你还记得前年过年你送我的猫咪布偶吗?”
最后一条消息是凌晨三点半
“我好疼啊。”
那时池乔郁手抖着看完消息,脸色煞白,全身仿佛被电击一样,他起身抓起外衣就往外走,手抖个不停怎么也穿不上,索性直接扔在地上。
他去了温良亦家,门竟然是大开着的,他走进去,一股血腥味,他喊了一声“温良亦!”
没人应答,他只看到了地上的一滩血。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被掏空了,他看着它飞走。然后自己的躯体行尸走肉。
后来他到了医院,看到了温良亦最后的模样,温良亦手臂夹着一团被血浸湿的东西,他过去想要拿出来,却发现温良亦抱的很紧,他加大力气才拿出来。
虽然那团东西被血染了大片但他能认出来。
这是他前年送给温良亦的新年礼物,一个猫咪布偶。
他愣在原地,他在想,温良亦自杀前是抱着什么心态给他打电话的。
如果他接了电话,温良亦会对他说什么?事情的结果又会是怎样?
他抱着那个布偶,血迹未干,蹭到他白色的衬衫上,一点一点晕染开来。
他抬头看着病床上的温良亦,整条手臂都是被刀割过的痕迹,有的已经结痂,看样子不是最近弄的,每道划痕都非常深,有些细小的伤口还在淌着血。
最后致死的是他脖颈上划过动脉的伤痕。
池乔郁突然想起来,前段时间温良亦莫名其妙的问他“池哥,你说我死了你会怎么样?”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
他以为温良亦是在开玩笑,所以他打趣的说“嘿,马上过年了,你死也得跨完年啊,放心吧,等你死了我就去你坟前把你挖出来。”
所以温良亦是在除夕夜过后自杀的。
他麻木的听医生说“患者被他弟弟送过来的时候太晚了,我看了他的病史,他有躁狂症,再详细的我没法给你透露,看样子你并不知道这件事,你可以自己去问他的主治医师。我们接手时患者已经失血过多,近乎没有生命迹象,加上患者求生意识太薄弱...抱歉,我们无能为力,节哀顺变。”
他瘫坐在医院的走廊,事发突然,他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茫然的看着对面洁白的墙壁,连悲伤都没感觉到。
而那也是他和温瑾川的第一次见面,温瑾川走到他面前,问“你是池乔郁?”
池乔郁机械的点点头。
温瑾川神色淡淡的说“嗯,我叫温瑾川,温良亦是我哥,他自杀的时候给你打了三个电话,你一个也没接。”
他的表情太过冷漠,甚至隐隐约约透露着愉悦。
池乔郁不理解,自己的哥哥死了,作为一个弟弟应该是这幅样子吗?转念一想,温家的当家人快不行了,正是他们兄弟间争夺财产的时候,温瑾川这样也很正常。
温良亦以前和自己说过他没有争夺财产的想法。
但他现在没有精力去为温良亦打抱不平,于是装作没看见温瑾川的欢愉。
他在走廊呆了很久,到了傍晚被医生委婉提醒“先生,你这样会妨碍我们工作的。”
他站起身,忘记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了,只觉得自己的每寸皮肤都在灼烧,纵然如此,他始终没有松开那个布偶。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池乔郁的思绪像是被雨点勾起。
他刚出医院,就看到拐角似乎站了个人,他当然不会多管闲事,但他的车停在那里。
他走过去,那人坐在地上垃圾桶把人的身形遮了大半,如果不仔细看,是看不到有人的。
池乔郁瞟了一眼,看到了温瑾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