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

“塔利亚。”如清风吹拂，一位卡特斯少女缓缓走入店内。

“猜猜我带了什么？”她像走进自己家门那样，走进柜台后头，把自己那身大衣挂上了柜台后的那件衣架上。

“莱娜？”她走得静，步子轻。在这大理石地板上似一只兔子般在跳跃。可就是这样细微的动静，塔利亚还是能够精准地判断出她的位置。

“我猜猜……”塔利亚微微调整了一下他的姿势，以便他更好地对话：“……风干肉？维多利亚的？”

“你再猜猜？”莱娜搬来了一张椅子坐在门口。

“嗯……乌萨斯的吧？”

“答对了，但是没有完全答对。还有维多利亚进口的两瓶威士忌，我从家里拿来的。晚上纳皮尔也会过来。留着和他一起喝吧。”

莱娜出生于雷姆必拓，家境比较富裕，算是来塔利亚这儿体验体验中下层市民的生活的。

“莱娜，你准备一下，下午店门就交给你了。我打算出去带潮心逛逛。”

“出去逛逛？你好好想想上一次你踏出店门是什么时候？”

“三小时前……大概吧？钟声响了三次左右。我上午已经出过门转了几圈。太久没有出门，都不适应这么平坦的地面了……”

“那你一个人看不见，迷路了怎么办？遇到特殊情况怎么办？”

塔利亚拿起了靠在安乐椅旁的拐杖答道：“我相信我的记忆力。也信任自己的听觉和嗅觉足以胜任这一切……莱娜，帮我把柜台最底下的箱子拿一下。”

“箱子？”莱娜在柜台下很快找到了他口中堆满灰尘的白色箱子。“白色的那个？”

箱子质量不小，莱娜得用两只手才能抓起它，力气用了不少。塔利亚娴熟的双手接过箱子，甩在了自己肩上。里头的东西相互碰撞，导向箱子内壁。发出清脆声响，还有像石砾滚动一样的震颤，这顿时激起了莱娜的好奇心：“这里头是啥？”

在托起箱子的那一刻。塔利亚感觉自己找回了猎人的感觉，他仿佛在面对着海洋，面对着自己的宿敌——他的猎物。他似乎随时都能纵身一跃，窜入水中，游入深海挥动长剑……随时而来的是如狂风骤雨般的痛楚贯彻骨髓。

喜悦着……纠缠着……希望着……悔恨着……他积压了这一辈子的情绪，在此刻仿佛来自深海火上喷涌而出的沸腾海水。他是猎人，又不是，猎人……啊！

塔利亚仿佛回到了当年那回，他习惯性地答道：“与你无关。”他看不见，他可以把周遭的一切视作猎物，此时他便是如此无意识地搜寻，锁定。

莱娜无意识地看向四周，她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在瞬间已经是一个猎物了，已然被盯上的猎物弱小无助。

她想转身逃跑，去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至少远离这里。像最开始的那只猎物她想转身逃跑。本能逃离着追杀。

恍惚间，她才明白这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竟是塔利亚带来的。

本想再次询问的话被咽回口中，令她的五脏六腑扭转在一起的追杀感虽然只在刹那间，却也足够让她震惊许久。那一刹那间，片段的记忆仿佛被删除，回过神才明白刚才来自猎人般的寻视…不，塔利亚看不见，但那种注视感确实存在的。

“我出发了，店就拜托你了。”塔利亚再度回到了心往的和善。

“啊？嗯……嗯。”

一个盲人手持拐杖，肩上挂着一只箱子及只猫。这身打扮确实怪异，但泰拉大陆可不缺怪人，这身打扮也不会引起太多怀疑。拐杖只是一种迷惑，肩上的猫才是他的“眼睛”。“

“瞎子？”又一个路人轻声道，用怪异的眼神盯着他，闪到一旁。

户外每一处的空气都各有不同，塔利亚却来不及细细品味。纳皮尔留下一处地址，这是老何塞最常去的一处酒馆。如果不出意外，老何塞也差不多了。他要去蹲蹲点，见见这个知道深海猎人的老何塞。

关于这方面的真相，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这个何塞知道得太多，塔利亚会让他永远睡去，将他脑子里的一切同他的肉体一起埋进大地，永远葬在那块地方。

“布里格斯酒馆，应该是这里了……”

塔利亚走入酒馆。店内原本的高谈阔论被一种力量压得很低很低，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集中在塔利亚他脸上的绷带。

“老板来杯威士忌，谢谢。”塔利亚敲了敲柜台。

调酒师神情怪异地打量着他，“盲人？你怎么来这？”他本来想用一些难听的话，但想起对方只不过一个盲人，也不用废口舌，“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吧。”

塔利亚不语，从兜里掏出一枚卡面米尔顿银币，在桌上发出了很响的一声，然后道：“这些够吗？”

“够，当然够。”没有会拒绝到手的生意，无一例外。

取走酒杯，塔利亚故作看不见的模样用拐杖朝前试探，找到一处相对平静的地方。他在等待——狩猎。

虽然他不再是猎人了，被抹去了猎人的称号。最终会成为海洋里的垃圾，被猎人视作畜生……但曾为猎人的本性自从扛起箱子那一刻起，像是被重新激发了。况且……他还没有完全成为曾经的他们最讨厌的那些生物。

他也许不配同猎人共舞，但他不会放弃对猎物的追逐。

塔利亚有充足的时间去等待，他已经很长时间设法去等待狩猎了。这样的紧张刺激他全身上下的血液兴奋流动着。

他品尝杯中酒精的滋味，他听到了许多声音，人们热火朝天谈论着卡西米尔的锦标赛和选拔赛。他闻到了酒精、汗臭、木头、铁锈……

半响，塔利亚闻到了浓重的烟草味冲入鼻囊，一个沙哑声音道：“老何塞，你又来了？酒已备好。”

此人正是塔利亚要寻找的人，全身破败，满身补丁。

“先生，你是在等人吗？”塔利亚缓缓走过去搭话。

老何塞愣了会，答道：“是的，我在等一个……一个曾为朋友今为客的人。”

“你就是何塞吧？”塔利亚单刀直入，令这个陌生人充满惊奇：“是…是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很奇怪吗？就因我是盲人？”塔利亚耸耸肩，“眼镜的确可以辨别大部分事物，其他感官也应该可以成为一双眼睛，方式尽管不同，但结果却是可以达成一致的。对此，你无需多言。”

“你…认出我来了，所以你想做什么，你看着很面生……眼睛也看不见？你应该是第一次来这吧？”老何塞细细打量着他。

“何塞先生，你的消息可并不灵通。实不相瞒，我在这待了其实有五年了。”

“五年？”老何塞捊了捊胡子，“我知道有一个盲人在这待了许多年……敢问你的姓名。”

“在下塔利亚，何塞先生。我来找你是询问一些消息的。”

“你就是塔利亚？”老何塞突然起身，忽然又想起什么，坐了回去，“在这你还算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你突然有兴趣来问情报了？”

“不问缘由，不要累赘的套话，按你的价格和流程来。”

“好，爽快。”老何塞在座位上调整了一下姿势，“问吧，你要啥情报。”

塔利亚神秘兮兮地问：“有关深海猎人的，越多越好。”

“深海…深海猎人，你不会……不大可能……”老何塞抿了口酒，“没人闲着想去知道他们，那些都是群做着白日梦的家伙。”

“此话怎讲？”塔利亚越发觉得老何塞可能比任何人知道深海猎人的的信息都要多得多。

“你可能不知，在赏金猎人的圈子里有群深海猎人，至少她是怎么说的。但我更喜欢称他们为阿戈尔人——鬼知道这俩有多大差别。她的价格高得惊人，新手们不知死活得跃跃欲试，老一辈的却闭口不谈，那些做着发财梦的家伙，真以为借此机会就能圆了一辈子的美梦，曾经三十余名赏金猎人因为她丧了命，连尸骨最后也没剩下。”

“深海猎人很大程度上没人能与之匹敌，他们从海洋里走来，前往伊比利亚，我其实也认识那地方的深海猎人，不过我和她早已没了联系。现在她又来找我，问有关骑士宝藏的情报，在这里等她来。”老何塞说到这，突然不再说下去了。

“没了？”

“没了。”

“这些情报值多少钱？”塔利亚问，同时去掏口袋。

“三个卡面米尔银币。够我买一大瓶酒了。”老何塞说着又喝了口酒。

“你知道很多，但这不是事情的全貌，你曾经的那个任职过深海猎人的朋友，估计没把所有信息都透露给你吧。”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那人怪得很，还不好相处。而且……”

塔利亚突然愣住了，悬在空中的手突然停住了，老何塞的话，他已无法入耳……因为他闻到了一丝气味，这丝气味来自深海，那是海洋中他特有的气味，即时在浓郁的陆地风尘中，那一丝来自于故乡的气息，让他全身血液扩张了起来。

“这里是卡西米尔！”塔利亚全身剧烈颤抖，“怎么可能……会有海洋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