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而言,越是富庶之地,神像越合神官心意。越穷的地方,工匠品味越差,塑像就越惨不忍睹。当今论来,只有玄真将军的神像整体情况较好,为什么呢?因为人家都是神像丑了便丑了,不管,他看到把自己塑得丑了,他就要偷偷去弄坏了让人重塑,或者托个梦隐晦地表达自己的不满,于是长此以往,大信徒们就知道,一定得找塑得好看的师傅!
林景清则表示:好不好看对于我来说不重要,都没有人来拜我,不稀奇,有人来拜我才稀奇呢
所以好不好看,就算再好看,有人会拜我吗?
答案是:不会
林景楠:“有人会拜我这个弟弟,那人一定脑子有问题,是想感受飞升的快乐吗?然后被炸成碎片?!”
众神官:“不,连碎片都没有。”
君吾:“明明就连墓都莫有,让那被炸上天的人为凡间免费下一场雨,雨师可以不用上班了。”
雨师:“……”
整个玄真殿同他们将军如出一辙,颇爱讲究。扶摇进了南阳庙后,一个时辰里便一直在对这尊南阳像评头论足,什么造型扭曲,颜色恶俗,工艺低劣,品味清奇。谢怜看南风额头青筋都慢慢冒出来了,心想着赶紧找个话题扯了开去,恰好见又一名少女进来参拜,虔诚地跪下了,便温声道:“说起来,南阳真君的主场在东南,没想到你们在北方香火也这般旺盛。”
人们修建庙宇宫观,其实是对天界仙宫的模仿,而神像,则是神官本尊的倒影。宫观聚集信徒,吸引香火,成为神官们法力的重要源泉。而由于地理历史风俗等多重原因,不同地域的人们通常供奉不同的神官。在自己的地盘上,一位神官的法力会发挥到最强,这便是主场优势了。只有神武大帝这种普天之下皆信徒、四海八方有宫观的神官,是否主场完全没有意义。自家将军的神殿在非主场也香火旺盛,这是好事,南风本该骄傲才是,可瞧他脸色,却大是不好。一旁扶摇则是微微一笑,道:“不错,不错,深受爱戴。”
谢怜道:“不过我有一个疑问,不知……”
南风道:“如果是‘不知当讲不当讲’,那就不要讲。”
谢怜心道:“不。我想说的是‘不知有没有人可以解答’。”
不过,他预感这句说出来就会不妙,决定还是再换个话题。谁知,扶摇悠悠地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肯定是想问,为什么前来参拜的女信徒这么多?”
谢怜想问的正是这个问题。
武神系的女信徒一向比男信徒少,只有八百年前的他是个例外。不过,例外的原因非常简单,就两个字:好看。
他很清楚,不是因为他德高望重或是神力非凡什么的,仅仅只是因为他的神像好看,他的宫观也好看。他的宫观几乎全都是皇家修建,神像则是召集了全国各地技艺精绝的顶尖工匠,照着他的脸雕。而且,因为那句“身在无间,心在桃源”,工匠们往往喜欢给他的神像加点花,还喜欢把观种成一片花树海。所以,当时他还有个别称,叫做“花冠武神”。信女们喜欢他神像好看,也喜欢他宫观里都是花花朵朵,就冲这个也愿意顺便进来拜拜他。
林景清:别说观了,一个人信徒都没有……
算了,多说都是悲伤。
君吾:但凡乖一点 也不至于这样,也不会欠我这么多功德,说说,你要打算怎么还我。
这一转,谢怜推了推另外三人。那两人原本都十分不耐,一人悠闲自在。被他一推,顺着一看,脸色却都刷的变了。
扶摇道:“太丑了!”
谢怜噎了一下,才道:“扶摇,不能这样说女孩子。”
平心而论,扶摇说的是实话。那少女一张脸蛋扁平无比,活像是被人一巴掌拍扁的,五官说平平无奇都有些委屈,若一定要形容,恐怕只能用“鼻歪眼斜”了。
但谢怜眼里根本没分辨出她是美是丑。主要是她一转身,裙子后一个巨大的破洞挂在那里,实在令人无法假装没看到。
扶摇先是一惊,但很快镇定下来。南风额角的青筋则是瞬间就消失无踪了。
而悠闲自在的某人一脸淡定,内心却是:如果做了一件乐于助人的好事,会不会加功德?会吧?
见他脸色大变,谢怜忙道:“你不要紧张。不要紧张。”
那少女取了香重新跪下,边拜边道:“南阳将军保佑,信女小萤,祈求能早日抓住那鬼新郎,莫要叫无辜之人再受他的害……”
她拜得虔诚,浑然不觉自己身后异状,也浑然不觉有四个人正蹲在她拜的神像脚边。谢怜颇觉头大,道:“怎么办,不能让她就这样走出去罢?会被人一路看回去的。”
而且,看她裙子后的破口,分明是被人用利器故意划破的,只怕不仅会被围观,还会被大肆宣扬嘲笑,那可真是一场羞辱了。
扶摇漠然道:“不要问我。她拜的又不是我们玄真将军。非礼勿视。我什么都没看见。”
南风则是一张俊脸清清白白,只会摆手,不会说话,好好一个桀骜小儿郎,生生被逼成了个哑巴,没得指望了。谢怜只得自己出马,外衣一脱,往下一丢。那件外衣呼啦一下飘到那少女身上,挡住了她裙子后那个十分不雅的破洞。四人齐齐松了口气。
林景清本想有动作,但谢怜先他一步,看着功德离他而去,林景清一脸心痛暗道:我的功德啊。
可这阵风实在邪乎,把那少女吓了一跳,四下看看,拿下外袍,迟疑片刻,放到了神台上,竟是仍浑然不觉,而且上完了香,便要走出去了。这若是让她再出去乱走,小姑娘怕是就没脸见人了。眼看旁边这一个两个不是僵就是僵,横竖都不顶用了,谢怜叹了口气。南风与扶摇只觉身边一空,谢怜已经现了形,跳了下去。
庙内灯火不暗不明,他这一跃,带起一阵风,火光摇晃,那少女小萤只觉眼前一花,便见一名男子突然从黑暗中冒了出来,赤着上身对她伸出了手,当场魂飞魄散。
不出所料,一声尖叫。谢怜刚想说话,那少女已眼疾手快地一巴掌打了出去,大喊道:“非礼啊!”
“啪”的一声,谢怜就这么挨了一耳光。
耳光清脆,听得蹲在神坛上的三人半张脸不约而同都是一抽。
林景清摸摸自己的脸,心疼道“看着都疼。不知道太儿子殿下怎么样。”
“……”
吃了一掌,谢怜也不恼,只把外衣硬塞过去,迅速低声说了一句,那少女大惊,一摸身后,突然通红满面,眼眶也霎时涌满泪水,不知是气苦还是羞愤,抓紧了谢怜给她的那件外衣,掩面飞奔而去,只剩谢怜单薄薄站在原地。人去庙空,凉风穿堂,忽然之间,有点冷。
他揉了揉脸,转过身来,顶着半边大红掌印,对那小三人道:“好了。没事了。”
话音刚落,南风指了指他,道:“你……是不是伤口裂了?”
谢怜一低头,“哦”了一声。
他脱了衣,端的是一身羊脂玉般的好皮肉,只是胸口严严实实束着一层又一层的白布,裹得死紧,连脖子和双腕上也都缠满了绷带,无数细小的伤口爬出白绷边缘,着实有些触目惊心。
想着扭了的脖子也差不多该好了,谢怜便一圈一圈地开始解下绷带。扶摇看了他两眼,道:“谁?”
谢怜道:“什么?”
扶摇道:“与你对战者是谁?”
谢怜:“对战?没有啊。”
南风:“那你这身伤是……”
谢怜茫然道:“我自己摔的。”
“……”心疼×2
便是三天前下凡滚下来时落下的伤了。若是与人对战,还真不一定能伤到这种程度。
扶摇嘀咕了几句,没听清,反正肯定不是赞他坚强,谢怜便也不问,解完了脖子上厚厚的一层绷带。下一刻,南风与扶摇的目光俱是凝了起来,落在他脖颈之上。
一只黑色项圈,环在他雪白的颈项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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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我遗忘的君吾,终于被我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