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芙呆住,凝视着卫青好半晌,才明白了过来,“陛下?可是陛下,他会保护我吗?他,难道就不想得到我的秘密?”满是不相信。
“陛下当然是最想得到你秘密的人,可是三姐,他也是最不可能与旁人分享这个秘密的人,他会让你成为他的禁脔,不允许任何人窥探。”卫青郑重地道,“三姐,未央宫或许是最可怕和肮脏的地方,可对你来说,远比其他人的后院来的安全可靠。只要你忠心陛下一人,他就会保护你,纵然不能荣宠一生,可至少,你能平安到老,这,就足够了。”
紫芙怔了许久,终究还是被卫青说服了。
“小五,你说的对,看来,唯有入宫才是我最佳的选择了。”嘴角带笑,可其中的无奈与苦涩,却看得人心酸。
未央宫真的安全吗?她真的能平安到老?陛下,又真的可靠吗?紫芙不敢深想,生怕想得多了,就真的生机全无,只余绝望了。
这一刻,紫芙多想回到几年前,好好得打醒那个沉迷于服用灵水,养出如今这份模样的自己。若是她不喝灵水,是不是就不会长这么美,秘密也能继续隐瞒下去?
或许吧,又或者,上苍注定了就要赐予她这副招人眼的皮囊,无论她怎么做,都改变不了。
颤抖着手,紫芙从卫青手中拿回了白玉簪,紧紧地窝在手心,像是抓着唯一的一根稻草,“小五,簪子还是我自己留着吧,这或许,就是我唯一的念想了。”
前路太过迷惘,道路异常艰辛,这或许,就是她人生中,唯一的慰藉。
默默窥视着这些的伊泠玉沉默良久,才道:“他们说的秘密,是什么?”
为何他们竟是这般神色大变,心生绝望?
“你是一棵天生天养的梅花树,红鸾星君是天生鸾凤,你就没好奇过,染霜公主的真身是什么吗?”泫音没有立即回答,而反问道。
伊泠玉皱眉思索,“关于天帝的传说有不少,有说他本是凡人,有说他是道祖点化的顽石,还有人说是龙,既然是他的女儿,那应该也在这个范围吧。”
泫音没有继续卖关子,解释道:“你说的这些都是凡人臆测,做不得真,事实上,众位大帝都是天地灵气所化,长生大帝是长生气,紫微大帝是鸿蒙紫气,玄武大帝是玄理法则之气,勾陈大帝是杀戮之气,而天帝则是五行气。”
“天帝的儿女并没有继承到他全部的五行天赋,而只是其中一二,比如那金乌太阳,就是金火之气,而染霜公主则是水木之气,正巧,她的母妃真身是绿菊,她承袭父母两方,于是真身便成了生于水中的绿菊草。”
听到绿菊草三字,伊泠玉下意识地嘴角抽搐,感情真相居然是这个,难怪小雨最喜欢的花草,竟是那普普通通,貌不惊人,和杂草无异的绿菊草了。
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让伊泠玉庆幸自己是绿萼梅花树了,别看小雨曾经是仙界公主,又是人尽皆知的大美人,可比真身,还是她好看多了。
出息!
泫音暗自鄙视伊泠玉,“你们三个和七星宿不同,是本尊下凡,故而或多或少都会带着原本的特质,不易被凡尘移了性情。红鸾星君因着下凡时正值上神劫期间,故而每世的性情都会不同,且很可能与她的本性截然相反,只是每世程度递减。”
伊泠玉想了想自家那个高冷的小风姐,嗯,的确很符合泫音一开始说的红鸾星君,看来第十世的影响已经趋近于无了。
“至于你,每次都咸鱼到底,胸无大志。”泫音满是嫌弃,“而染霜公主和你们不同,她毕竟有个天帝亲爹,因为和万星之主绑了红线,注定会入宫,常伴君王侧,就偷偷给她开了个金手指,自带水元素亲和力。而第一世的金手指就是,永不枯竭的生命灵水。”
伊泠玉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就是空间小说里,那种可以解毒治病,洗精伐髓的灵泉吗?”
“功效差不多,不过不是空间灵泉,只是能从右手食指里流出水来。而且这种生命灵水是被严重稀释了的,就算她每天都用一升,用个几十年,这些水加起来所含有的灵气,也不过是正常的生命灵水的两三滴而已,故而给凡人解毒治病没问题,让植物一夕之间长成参天大树也成,可逆天改命,或是生死人肉白骨就万万做不到了。”
伊泠玉连连感慨,这也很牛逼了好嘛?果然是有个好爹呀!而且这种水亲和能力,就算是第十世了,也没完全消退。
段淋雨的水性极佳,可以在水底下闭气二十分钟,还能在水下跳舞,堪称妖孽。而且还能预感到下雨,比天气预报还准,所以她从小就没遇到过没带伞以至于淋雨的事情,这才被院长妈妈取名段淋雨。
不过这样一来,伊泠玉也就完全明白了卫青的担忧。
身怀这种异能,的确惹人觊觎,就是在玛丽苏小白文里,都有大批的反派冒出来,何况这个现实残酷的封建国家?再加上卫家低贱,还是平阳侯府的奴籍,岂非所有人都可以冒出来踩一脚?也只有找上刘彻做靠山,才能有一丝生机。
好歹刘彻已经见识过了她这棵附身在陈阿娇身上的许愿树,再来个身怀灵水的奇女子,也就不那么难以接受了,吧?
不过,这里边有个问题呀,紫芙不是和刘彻早就认识,还有奸情了吗?怎么紫芙,会是这么一副逼不得已的模样?还有个心上人送的玉簪?
等等,刘彻那家伙好像是微服化名王子通来着,难道他没有向紫芙透露过他的真实身份,这才让人家姑娘误会了,好生伤心了一番?
伊泠玉眼睛发亮,满心都是关于刘彻和紫芙的八卦,脑内世界一直都在脑补他们的小故事,也没心思再看卫青的喂马日常,平白浪费愿力了。
然而伊泠玉不会想到,她刚断了画面,那边就又有人来找卫青了,而且还涉及到另一个惊天大瓜。
马棚位于平阳侯府的东北角,场地宽敞,打扫整洁,养着数百匹各色骏马,其中难得一见的千里马更是有着十几匹之多,期间身着灰白色短衫的马奴穿插,或是给马搓洗,或是给马喂草料,或是牵着马儿散步,或是清洁马肆马槽,井井有条,各司其职。
梅娘把食盒拎到主事老刘那,招呼几个小管事吃点心,陪着好生聊了几句,明里暗里说着多多关照卫青的话,把他们都哄好后,这才在偌大的马棚里寻起人来。
也不知卫青跑哪去了,梅娘找遍了大半个马棚都不见他的人影,正琢磨着他是不是偷溜出去,并不在这里时,却瞥见放草料的墙角处的那抹熟悉的白色背影。
见卫青背对着他,手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专注地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到来,梅娘突然灵机一动,恶作剧发作,渐渐地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靠近。
卫青手执刻刀,细细地在一块巴掌大小的檀木上刻刻画画,神情专注地好似这世间,就只有这块还只能看出人形的木雕。吹净木雕上的木屑,刻刀停在雕像的脸上,一时竟是不知如何下刀了。
而就在这个晃神的一刹那,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还不等他反应,手上便是一空,木雕已经不见了。卫青心头大惊,连忙转过身看去,却见梅娘正皱着眉头看着那被她抢走的木雕,眸中满是狐疑与忧伤,不由得愣住。
“梅娘!”卫青呐呐地叫了声。
梅娘看着手中这个檀木雕像,多希望是自己想岔了,于是颤抖着唇,带着希冀问:“你这刻的,是紫芙姐姐吗?”
卫青这性子,也不可能乱刻别的女子小像,必定是他心中重要之人。小像上除了五官还未动刀,发型衣物却都是齐全的,自己年岁小,一直都是梳着双丫髻,那长发如瀑散落而下的样子,根本就不可能是她,而卫青的大姐二姐都梳妇人头,将头发盘起,唯有用发带把头发扎着的紫芙,还有两分可能。
可卫青却摇头打破了梅娘的这份自欺欺人,“你知道她是谁的!”说着便要从梅娘手中拿回木雕,却被梅娘避开,抓了个空。
卫青微微皱眉,“梅娘!”
梅娘泪光莹莹,却是强忍着不肯落泪,带着最后一股勇气劝道:“郑武哥,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是贵女,你只是个马奴,而且她比我们年长那么多,早就成婚了,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你为何要喜欢这样一个人?你们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卫青不想再听梅娘说这些戳他心窝的话,于是接话道,“我也从未想过与她能有什么,我只是,不可自拔地倾慕她,余生所求的,也不过是能与她近一点,多与她见上几面。不奢望披上那抹青影,惟愿默默守卫而已。”
梅娘心中大恸,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斩断,踉跄着后退两步,眼眶中的泪水终究是滚滚落下,模糊了视线,喃喃着重复卫青最后一句话:“不奢望披上那抹青影,惟愿默默守卫而已?这,就是你改名叫卫青的原因?”
梅娘自嘲一笑,没想到几年的朝夕相处,青梅竹马的情谊,还是无法触动卫青那冷硬的心,他竟是反而喜欢上了一个只见过寥寥几面,早已嫁人的贵女,且还情深至此。
劝说的话没法再说,因为梅娘知道,卫青其实和她是一类人,对别的可以全然无所谓,可对真正入了自己心的人,执念成魔,就算撞了南墙也未必甘心回头。
在明知卫青心有所属的情况下,她自己尚且放不下卫青,又如何能强求卫青,放弃已为人妇的心上人?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她梅娘还是知道的!
“郑武哥,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日后再见,你就是我的卫二哥了。你心有所属,不肯放下,我亦然;你别无所求,惟愿守候一生,我亦然;若有一日你倦了,还望你能回头看看我,当然,也或许是我先认输了,那也希望到时,你能收留我这个义妹。”
梅娘以为自己已经设想到了日后的情形,可她万万没想到,世事无常,命运多舛,终其一辈子,也没等到卫青回头的一天,而她自己,哪怕临死,也同样没能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