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聊着天,吃了一些水果,喝了两盏醋,夜风越来越凉了,两位姑娘回了寝殿。
洗漱以后躺在地塌上,燃一盏袅袅熏香,即便熄了灯,也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墨夜中,沐秋蓦然一声脆笑,翻身眨着眼睛,“若儿妹妹,你能相信吗,你的宝贝弟弟今夜竟然向我道歉了。”
“秋姐姐,真的吗?”
若世子以手肘支起身体,无比惊奇的赞叹着,“难道真有人会在一夜之间长大?”
幽夜深深,熏香飘渺。
入梦之前,几多感慨。
说实话,无论是沐秋还是若世子,都不曾想过有一天朱若寒会向人道歉,尤其是向一个婢女道歉。
若世子犹豫了许久,终于对沐秋说出心中的打算,“秋姐姐觉得,如果若儿将酿酒和酿醋的配方托付给弟弟,这样可不可以?”
如果是以前的朱若寒,沐秋一定说不可以,估计若世子也不会问。
可是,今天的朱若寒……
沐秋想了想,深深的叹一口气,自嘲的笑一笑,“若儿妹妹,我们是不是太容易被感动了?”
其实若世子和沐秋都明白,如果朱若寒能将这次生意做漂亮,是一次最好的机会,或许也是唯一的机会。
可是,敢相信朱若寒吗?
今夜这件事终究没有答案,但是两位姑娘对朱若寒的印象都有一点点改观。
这就如同沐秋曾经和朱若寒说过,要敢于看到别人的优点。
一点点小进步,也是优点。
清晨时蓦然变了天,秋风卷着落叶横飞,昨夜璀璨的星光化作遮天乌云,估计今天要降下一场秋雨。
沐秋和若世子都穿了厚一点的秋衣,一同去到王妃那里问安,也将昨夜签定的酿酒契约给王妃看一看。
王妃看过以后,欣慰的点点头,深深望着若世子,犹如望着最珍贵的宝贝,“若儿,一想到你到了婚配的年纪,娘亲的心就碎了。”
天下做娘亲的都是如此吧,盼望着女儿嫁一个如意郎君,又觉得天下没有一个男子能配上自己的女儿。
若世子柔柔一笑,红云飞上眉梢,“若儿会一直陪着娘亲的。”
王妃心疼过若世子,轻轻牵起沐秋的手,“孩子,酿酒配方是你的,王府因为酿酒而赚的钱,有你一半。”
“无功不受禄,我可不敢要半文钱。”
沐秋轻轻一哼,调皮的撇一撇小嘴儿,向王妃眨一眨眼睛,“娘亲以为是我酿的酒好喝,所以才招来金务司郎中令到王府谈生意吗?”
“难道不是吗?”王妃听了沐秋哼笑,立即满心疑惑,“那是因为什么?”
问题刚一落下,若世子红透了小脸,跺着脚,“秋姐姐,你,不许,别说……”
可惜,若世子的这句劝没有沐秋的嘴快,俏皮的一笑,一句话就讲明白,“探花郎醉翁之意不在酒,这场生意,天下唯有若儿妹妹才能谈成。”
王妃是聪明人,瞬间就明白了沐秋的话中所指,探花郎倾心若世子。
“若儿,我听你父王说过,新科探花郎买了王府旧宅,还登门求见你。”王妃轻轻蹙着眉头,盯着女儿的眼睛,“你父王说,探花郎模样俊俏,年纪……”
“娘亲,若儿很讨厌那个人。”
若世子委屈的低下眉目,拦住了王妃的话风,“那个人,太冒失了,太无礼了。”
“新科探花郎,很无礼吗?”
王妃纳闷的望向沐秋,沐秋轻轻撇一撇小嘴儿,“娘亲,这里的故事多着呢,婢女可不敢说,害怕世子殿下罚我。”
望一望眼前的两位姑娘,若世子委屈低眉,沐秋悠然自得,想必一定能讲出许多探花郎的故事。
王妃当着女儿的面,没有继续追问,将酿酒契约还给若世子,“若儿,你父王不做家里的主,这份契约交给奶奶看一看吧。”
“奶奶只是在家里暂住,将来要回皇城的。”
若世子收好契约,婷婷侧身低眉,“若儿不想给奶奶看。”
小女儿家有乖巧的一面,也有任性的一面,惹得王妃又疼又怜,却不得不将道理讲清楚,“若儿,无论如何奶奶是你的长辈,也是你父王和皇帝的嫡亲生母,现在王府和皇城做生意,就算不为了赚来奶奶的夸奖,也应该让奶奶知道。”
“那,秋姐姐陪若儿一起去。”
尽管不情愿,终究若世子还是听了王妃一句劝,两位姑娘到了东宫皇太后的院子,将酿酒契约呈递给奶奶看了。
“一年赚四百万两?”
东宫皇太后看过酿酒契约以后没有半点喜悦,反倒深深的皱着眉头,轻轻的在嘴边呢喃,“这点儿钱能派上多少用场?”
“奶奶,一年赚不了这么多的,王府代为酿酒是有开销的,每年大约要花掉六十万两,这样一算,一年能赚三百四十万两。”
若世子婉儿一笑,乖巧的为东宫皇太后算着账,“三百四十万两入了王府的账以后,王府会再送给皇城二百万两,每年王府可得一百四十万两。”
“送给皇城二百万两?”东宫皇太后惊诧的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入了账的钱为什么要送出去?”
“王府多年受皇城荫泽,尽一点绵薄之力也是应该,况且万岁和父王是一奶同胞,都是奶奶的嫡亲儿子,钱放在谁那里都是相同……”
“胡扯!怎么会相同?”
东宫皇太后沉沉的哼了一声,冷冷斜了一眼若世子,“皇帝和你父王都是从哀家肚子里爬出来的,要是没有哀家就没有这么两家子人,哪有谁受谁的荫泽,都是受哀家的荫泽!”
蛮横的表过功以后,东宫皇太后扫了一眼契约,满眼嫌弃的冷哼,“女孩子家家会谈什么生意,你看看你签的这个契约,十年以后酿酒配方白送,这是白白受人欺负!”
奶奶莫名其妙的发了脾气,若世子仅是浅浅一笑,也不做辩驳,更不再言语了。
东宫皇太后仔细看了看酿酒契约,紧紧皱着眉头,沉沉的下了死命令,“乖孙女儿,这件事你听奶奶的,既然契约上没写,每年二百万两银子就不用给皇城,皇帝收着整个中原的税,也不缺你们家这几个钱。”
若世子低眉一笑,没说答不答应,柔柔的问了一句,“奶奶,要是没有别的吩咐,若儿就……”
“孙女儿,你现在是世子,将来是王爷,做事一定要学着硬气一些。”
东宫皇太后斜了若世子一眼,嫌弃的摆一摆手,“老百姓常说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什么,娘们当家,房倒屋塌,女人做事就是不大气,哪能管好王府?”
这句话实在太难听了,若世子刚为王府谈成一笔生意,不但没有得到半句夸奖,反而处处受着挑剔,听着这么阴损的言辞,惹得沐秋瞬间抬起眼眸,不可置信的瞪向东宫皇太后。
这一双星眸里装着满满的不服气,惹得东宫皇太后更加不可置信,“风沐秋,你是在瞪哀家吗?”
沐秋扬起下巴,一个字还没有落下,若世子婷婷踏前一步,向着东宫皇太后柔柔一笑,“奶奶生下两个儿子,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王爷,一个管好了国家,一个平定了边关,如果没有女人生下孩子……”
话到一半,若世子蹙起眉头,故意做出疑惑不解的模样,“奶奶这么看不起女人,难道奶奶现在不是女人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放肆!”
两句抢白之下,东宫皇太后气得嘴唇哆嗦,立即拍案而起,在一旁伺候的小七爷急忙抢了两步搀扶住。
若世子目无惧色,上前两步拿起桌案上的酿酒契约,高傲的轻轻一哼,“钱是我赚的,我愿意给谁就给谁,我愿意给多少就给多少。”
话音落下,若世子转身就走,离去时的背影仿若天地之间最骄傲的颜色。
“小七哥,反了,反了,这是要造反了!”
东宫皇太后甩开小七爷的手,脸色已经由苍白变为青紫,颤抖的指尖点向沐秋,“你,去把哀家的儿子找来,现在就去!”
“娘娘,婢女是被皇帝从皇城贬到王府的,不能轻易回皇城去。”
沐秋轻轻屈膝,微微蹙眉,故意在装糊涂,说着气人的话,“看娘娘现在的气色,不着急找皇帝吧,应该先找郎中。”
“风沐秋,你是不是故意的,哀家刚才说找自在王爷!”
此刻东宫皇太后的眼珠子已经气得猩红,沐秋却调皮的吐吐舌头,拿捏出一副懊恼的模样,“哎呀,娘娘,这是婢女会错意了,娘娘一共有两个儿子,刚才婢女还以为娘娘要找皇帝呢。”
现在的场面真是乌烟瘴气,尊贵的东宫皇太后何曾受过这种气,小七爷紧紧皱着眉头踏前一步,狠狠训斥沐秋,“风沐秋,你既然现在明白了,还不赶紧去找王爷!”
沐秋匆匆屈膝行礼,趁着东宫皇太后骂人之前,一溜烟的离开了宫殿。
两位姑娘都已经离去了,小七爷赶紧回身扶着东宫皇太后,却再一次被推开了。
“小七哥,你现在就回皇城,调来哀家的侍卫,哀家要大闹石城!”
小七爷无奈的深深叹一口气,第三次扶住东宫皇太后,“自在王爷是娘娘最疼爱的儿子,娘娘舍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