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煌的客殿里,东宫皇太后紧紧皱着眉头,本来手里端着茶盏,见到沐秋进来以后,立即气哼哼的放下,“风沐秋,这件事没完了是吗,你赶紧想个办法让小王妃别再来烦哀家!”
沐秋放下食盒,婷婷行礼,然后才能低着眉目委屈的嘟囔一句,“如果小王妃娘娘出口有据,婢女甘受责罚。”
“如果真的出口有据,够你全家死八十个来回!”
东宫皇太后狠狠斜了沐秋一眼,此刻气的脸色苍白,“给郡王下毒,推郡王跳河,害郡主生病,奚落小王妃眼瞎,你敢承认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还以为能有什么新鲜的说辞呢,竟然告来告去还是这些花样,简直让沐秋懒得辩解。
怒气冲冲的时候,小七爷笑着打了一句岔,“娘娘,就算风沐秋承认了,娘娘相信吗?”
小七爷走到娘娘身后,轻轻捧起茶盏奉到娘娘手上,无奈地向沐秋摇摇头,“风沐秋,无论怎么说,娘娘受了小王妃几次哭诉,都是因你而起,该由你想个办法。”
“娘娘,婢女就是一个厨娘,人微言轻,哪有能力约束……”
委屈的话说了一半,立即惹来东宫皇太后瞪大眼睛,“风沐秋,能让小王妃哭了一场又一场,你还是人微言轻吗?”
东宫皇太后落下一句训斥,蛮不讲理的拧紧眉头,“哀家给你十天时间,十天之内小王妃再来闹哀家不算你的,十天以后如果小王妃再因你而闹哀家,这顿板子你躲不了。”
十天?
怎么可能用十天时间改变一个人的本性?
这根本就是一道解不开的题。
沐秋苦涩的抬起眉头,“可是,娘娘,婢女……”
“风沐秋,哀家刚才说什么你没听清楚吗?”东宫皇太后重重顿下茶盏,茶水飞溅染了衣袖,懒得再看沐秋一眼,“退下去!”
小七爷沐秋悄悄使了一个眼色,沐秋婷婷屈膝行礼,带着满心无奈,离开客殿。
轻轻将门掩上以后,小七爷换了一套茶盏,为东宫皇太后斟好茶水,“娘娘,真的要杖责风沐秋?”
“小七哥,不是哀家不讲理,有些狗不打不听话,打了才能长记性。”
东宫皇太后端起茶盏,烦了一下午,终于能安心的喝一口茶水了,“小七哥,你觉得哀家打不得风沐秋吗?”
“当然打得,就算万岁犯错了娘娘也有资格教训,何况区区一个罪臣之女?”
小七爷接下东宫皇太后手里的茶盏,递上一粒早秋葡萄,似乎在轻轻的自言自语,“如果打了风沐秋,是不是就中了小王妃的计策?”
“中计?”
东宫皇太后微微一愣,随即埋怨地看着小七爷,“小七哥,你说话也不要太深奥了,听得哀家稀里糊涂。”
“娘娘,老奴只是在想,小王妃向娘娘高风沐秋这么重的罪名,难道真的指望娘娘将风沐秋全家抄斩吗?”
小七爷咂咂嘴,叹了一口气,话音很轻,“或许小王妃先后几次来哭闹,就是为了激怒娘娘,让娘娘将怒火烧在风沐秋身上。”
“小七哥,如果按你这么说,现在就是表侄女故意来气表姑。”
东宫皇太后在指尖揉着葡萄,狠狠的皱着眉头,“如果这是真的,表侄女也太可恶了。”
“是真是假,老奴也说不准。”
小七爷深深一笑,轻轻点头,“刚好借着这个机会看一看,风沐秋有没有本事让小王妃不闹腾。”
门里的小七爷帮着沐秋说了几句话,门外的沐秋满心烦乱。
眼前挤了一大堆事情,纵横交错在一起,犹如一团乱麻,找不到一个线头。
匆匆回了厨房,翠兰除了给沐秋准备了切好的酱猪蹄,还有酱鸭胗和酱牛舌。
沐秋晃一晃翠兰的手,轻轻挑起眉梢,“我们很久没有在一起喝酒了,今夜跟我和若儿妹妹喝几杯?”
“秋姐姐,今天人不齐,二婶早早的就走了,我也实在太困了。”翠兰无奈的揉着青黑的眼底,推着沐秋出门,“秋姐姐,看你满脸愁容的,你们别喝太多了。”
酱货浸透了油纸包,飘着诱人的香味儿,沐秋回到若世子身边时,若世子已经喝了半壶酒。
“若儿妹妹,说好了等我的。”
沐秋展开纸包,拈起一枚鸭胗,直接抓起半坛酒饮了一大口,真是又甜又凉。
“若儿愁姨娘和生意的两件事,所以饮的愁酒,秋姐姐有什么好愁的呢?”
若世子吃着一块猪蹄,斟满了酒盏,一口半盏又下去了。
“若儿妹妹,你愁的事情好歹能有个结局,我愁的事情连结局都难有。”
沐秋胡乱的踢掉鞋子,随意的放开头发,悠悠抓着酒坛,仰天一声叹息,“你的宝贝弟弟现在比烂泥强不到哪里去,东宫皇太后不仅让我把烂泥扶上墙,简直想让我把烂泥盖成房,这可能吗?”
说过了第一件烦心事,沐秋又提起刚刚发生过的事情,“小王妃带着小郡主,用了整整一下午时间,在东宫皇太后那里告我的黑状,东宫皇太后让我十天之内解决这件事,不许小王妃再去闹人,这可能吗?”
这两件事是挺烦的,就好像沐秋说的一样,似乎都是没有答案的事情。
若世子饮尽盏中酒,无奈的捧着酒坛又倒了一杯,“秋姐姐,要不咱们把烦恼换一换吧,若儿去约束弟弟和小姨娘,秋姐姐去给姨娘盖院子,找探花郎谈生意。”
“哎哎哎,若儿妹妹,有半坛酒是我的,你别倒起来没完了。”
沐秋仰头灌了自己一大口酒,平平的躺在地塌上,“咱们俩怎么混成这样了,对着发愁,对着喝酒,就不能硬气一点吗?”
“今夜若儿不想硬气,就想痛痛快快醉一场。”
若世子一口饮尽一盏酒,也躺在地塌上,和沐秋头对着头,相视着苦涩的一笑。
许久以后,沐秋抻了一个足足的懒腰,狠狠打了一个哈欠,“若儿妹妹,反正事情都挤在这里,装作看不见也不行,先挑能解决的先解决,比方说——和探花郎谈生意。”
“熬鹰还没熬到时候呢。”若世子不情愿的撇一撇嘴,“回头生意难做,谁先回头谁就没有退路,如果我们这个时候去找那个人,一年三百五十万两都赚不到。”
“若儿妹妹,你这满嘴的生意经,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沐秋翻了身,用小手拄着下巴,看着眉目清秀的若世子,觉得这件事情太不可思议。
“从秋姐姐身上学的呀。”
若世子理所当然的瞪大眼睛,似乎觉得沐秋能有这种疑惑才不可思议,“秋姐姐那时卖螃蟹,卖鲤鱼,帮赵半城小妹谈走小木匠,到羊涮肉小馆买羊腿,到菜市场上买菠萝,到文武俊侯府里借钱,为萧灵儿赶走嫔人,若儿都在一旁听的一清二楚呢。”
“是吗?”沐秋懵懂的摇摇头,苦涩的撇一撇唇角,“若儿妹妹说的这些事情倒是有,可是这和生意有什么关系呢?”
“若儿想过,有些事情道理都是相通的,卖一只蟹和卖七千万斤酒,除了钱额不同,究竟能有多少区别呢?”
若郡主扑哧一笑,也翻身学着沐秋的模样,用小手拄着香腮,“秋姐姐,若儿在和那个人较量的时候,心里想的都是秋姐姐卖鲤鱼时的风采,如果没有秋姐姐在若儿的心里助阵,恐怕若儿早就被吓死了。”
“若儿妹妹谈到一半抬腿就走,被吓死的是探花郎。”
沐秋改做以小臂做枕,扁扁的趴在塌上,“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才教不出你这样的生意经,光是听到若儿妹妹算账我就头疼。”
说过以后,悠然的叹一口气,沐秋在唇角嘟嘟囔囔,“若儿妹妹接着熬鹰,那先解决侧王妃的事?”
“怎么解决呀,姨娘提的这些要求,简直比皇后更尊贵。”
若世子提起皇后,突然眼前一亮,匆匆凑近沐秋的耳畔,“秋姐姐,皇后的宫殿里有多少丫鬟呀?”
“皇后的宫殿叫昭阳正院,那些小姑娘不叫丫鬟而是宫女。”
沐秋仔细想了想,随后撇撇嘴,“我没有数过,可能二、三十个吧,加上太监、老妈妈、侍卫,怎么也有五六十个人,这种事情估计问千不遇最清楚。”
“好端端的提起千不遇做什么?”
若世子婉儿一笑,轻轻红了眉梢,“秋姐姐,你就说昭阳正院里只有不到十个宫女,如果姨娘这样做就是逾制,会犯罪的。”
“若儿妹妹,你让我去撒谎,这就是你想出来的绝妙主意?”
沐秋没说答不答应,起身以后抓起酒坛,又足足饮了一大口,“我看照咱俩这么愁下去,这些酒根本就不够喝的。”
“若儿觉得也是,尤其秋姐姐还拦着若儿痛快的喝。”
若世子随着起身饮了半盏酒,向沐秋扬起眉梢,“秋姐姐,一起去冰窖偷酒?”
“王府的当家主母,尊贵的世子殿下,居然要去偷酒喝。”沐秋悠悠念着,随后俏皮的眨眼一笑,“趁着天黑,现在就去!”
两位姑娘匆匆挽好头发,穿好鞋子,携手走进星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