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

母亲生死未安，墨儿身处危险之地，润玉一颗心苍凉无比。

狂乱的气息几乎将他吞没，但却半分也不能退缩。

润玉孩儿不能再背叛生母和母族，我愿一力承担所有罪责，求母神放洞庭一条生路。

天后对润玉的挣扎视而不见，反而有种胜利的快感，十分满意的同雷公电母示意。

天后好。

天后雷公，你的震泽天雷，电母，你的无极电光。

天后加上我的莲台业火，当年连穷奇都熬不住。

天后不知道今天夜神，能不能熬得住这三万道极烈酷刑。

润玉请母神降罪。

忽略眼眶的酸涩，润玉俯身行礼，掷地有声。

天后对此十分满意，挂着一脸的阴险与扭曲笑盈盈的吩咐行刑。

目的已经达到，天后不再针对那两个小小水族，两人被捆绑瑟缩着躲到一角，怯生生的不敢多看。

雷公电母有几分踯躅，毕竟这里是九霄云殿，毕竟夜神是天帝长子，当真在此处行刑，未免不合礼法。

但天后全不在意，一拂袖。

天后行刑！

雷公电母纵然还有人性，但是碰到个这么没有人性的指示，惹也惹不起，反抗也反抗不起，只能顶在这样的目光下，对润玉行刑。

润玉不躲不闪，被劈了个正着，电流从四面八方涌入全身经脉，如同浸了倒刺的皮鞭，抽一下，疼一下，离开皮肤时，也带走一片血肉。

天后的红莲业火从掌心迸出，如丝线一般萦绕，将润玉缚在空中，好似皮鞭子沾了火，顺着每一寸骨髓侵蚀，不死不休。

润玉瞪大双眼，掌心紧握，剧烈的疼痛让他的面容几近扭曲，即便强压着，也有几分痛楚从喉间溢出。

许多往事一幕幕的在眼前闪过。

幼年的血衣，剜角的疼痛，越出水面的毅然求死，脱下浮梦丹的别离。

往后日复一日的清冷孤寂。

好不容易得知真相，却被拒而不认，直到最后那与记忆中依稀相似的水边，母亲与天后两相对立，唇间溢出的鲜血。

那些往事仿佛每一眼，都带着数不尽的尖刺，从未有半刻真切的暖意停留。

他生命中唯一一个让人觉得曾经惊喜过的事便是，那被随手施舍，借花献佛送来的石头。

那块通体墨色，平平无奇的石头。

会在庭院中打闹，会费尽心思为他种花，会与他的悲喜相通，感同身受，每每在他遭受蚀骨之疼时，握住他的手。

从未有哪一刻像此刻如此思念，如此不甘。

他不能倒下，至少在重新握住子墨的手，将她带回温暖安全的庭院前，他不能死。

在他如今目不能及之处，墨儿还在保护母亲，在保护洞庭，即便天后布下雨幕一般的兵马，这么多天，却只能抓到两个边缘人物，能达到这样的程度，墨儿一定也很辛苦。

这几天他们都不在彼此身边，可却一直期待且坚信，彼此是对方可以放心依靠的唯一。

仓惶一生中，只有想起这些暖意，这些确定深埋心中的信任与期盼，润玉才能在彻骨的疼痛中寻求一丝终会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妄念。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母亲，墨儿，一切都会好的……

会好的……

只要撑一撑，再撑一撑……

他一定会接她们回家！

一定……

如此残忍的针对一向温润的夜神，雷公电母也隐有不忍，但迫于天后阴毒的眼神，也只能让这雷刑持续下去。

润玉额头冷汗岑岑，青筋暴起，血脉似乎有自己的想法想爆开，又一遍一遍的将他焚烧。

待承接了所有天雷，润玉白皙的衣衫已染了焚化的灰，吐出的这口鲜血像极了讽刺且诡异的花。

倒在冰凉的地上，润玉几近昏死，一滴泪从眼角溢出，划过鼻梁，砸在地上。

他身边空无一人。

强撑着朦胧的意识，透过闭阖几乎张不开的双目看向高高在上的天后，天后摊开的双掌，似乎在凝聚着什么东西。

透过雷公的声音听清楚了，那是琉璃净火。

润玉已无力再起，眼角似乎又因痛到极致划下了一滴泪，这一刻，他竟分不清这段时以来的做法是否正确。

或许那日在洞庭，他们就该私了的。

或许那日对峙时，哪怕违抗旨意撕破脸，也不能如此缓慢的权宜之计，落得如今快魂飞魄散，却连最在意之人的生死都不知的惨状。

又或许平日再多注意些，没有被抓着半点蛛丝马迹，或许也不会暴露。

又或许……

又或许这么多年不争不抢，没有早做打算，才落入如今孤立难援的地步。

他这么多年，当真还是太过天真了吗……

疑问在心头萦绕。

此时，却没人能告诉他答案。

天后意图赶尽杀绝，雷公电母毫无阻拦之力，眼看着琉璃净火从天后掌中打出。

正此千钧一发之际，攻击被从中隔断。

是水神。

局面一时僵住。

紧接着，天帝从天而降，厉声呵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