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却君王天下事

东宫 了却君王天下事（裴照视角）

（一）

大殿内，歌舞升平。皇后亲切地与命妇们叙旧。整个殿内热闹至极，所有的人都面带喜色地喝茶品糕。

可在主位上终不见陛下的身影。

我知道，他定是又溜走了。上一次的宫宴，他去了芙蓉园，上上次，他去了市井民间的一处酒肆。

他从未插手过各种宴席，也从不参与，他过生辰时也是一如既往的严肃冷漠，整日将自己关在书房中，处理政务，好似政务是他的妻，子一般。

他唯一不事声张过的节日，是明德皇后的诞辰之日

(二)

自从明德皇后过世后，陛下便成了一个更为冷血无情的人。他看人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感情色彩，看向皇后时，眼底如同平静的死水般。但他嘴角微微的孤度却让人瞧了不寒而栗。

陛下是一个绝对好的皇帝，他亲政，爱民，将豊朝打理的蒸蒸日上。

他也是一个绝对合格的伪装者。

他明明不喜核桃酥，却对外宣称自己只喜此种口味。然而，他每次吃时，却只用那么百分之一。

他称此为细品，脸上洋溢看不符他年龄的笑容。

平静，稳重，大气，却无半丝喜悦之情。

他眼底的光，只有明德皇后瞧见过。

他每次都假意去装与她不合，可每每只有他们两人单独相处时，他总会像个小孩子一样去逗她玩。

那次端午，陛下故意送了未除皮的粽子去，半刻钟后，她就气冲冲地与陛下争论一番，她从不像我们一样称他为“殿下”，而是直接点名道姓：

“李承鄞！”

她逝世后，官中再无一人唤他李承鄞。

(三)

明德皇后诞辰那一日，陛下会整整一夜宿至承恩殿，有日会听见陛下的笑声，如若孩童一样银铃般的笑；有时会听见陛下的哭声，那哭声如若孩童一样委屈的哭。

第二日，他仍然会像往日一样稳重得体。

无人知道，他那日会在殿里笑些什么。

更无人知道，他那一日会在殿里泣些什么。

我知道，他在笑自己年少无知的青涩。

我知道他在泣自己逝去的爱，逝去的魂。

(四)

原来这一次，他去了太液池。

他乘着小船独自一人泛舟湖上。杨柳青清江水平，风拂柳，竟如万条垂下绿丝绦，掩住了一个惟悴的身影。

他与薛家的九姑娘长谈了许久，但话题均是与他的妻有关。

他的妻是那样天真悄皮，是那美好动人。他说，这世上所有的人，不及她一分。

他说，她生了他的气，所以回娘家去了。他也无法去寻她，无法与她同聚，同游，同戏，同生了。

他可以用太液地水为墨，用柳枝为笔，以船板为案，只淡淡几笔便描绘出他娘子的模样，他从未大声宣扬他爱她，可一件件琐事的回忆的缝隙之处，无不写满了爱，道尽了情。他没有用那么多的华丽之词去讲，只是用那样平淡的语句去讲。

他像个普通的说书人，用回忆的口吻去讲那段往事。

我知道，他这些年从未忘过她。而他迟迟不追封她，甚至不祭拜她，是因为他从未以为她真的永远离开了他。他以为她只是生气地走了，终有一日，她会笑着牵起他的手，与他一起共度余生的。

“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

后来，薛娘子嫁给了阿时。陛下牵的红线，这门婚事，是他应允的。

他终于学会了如何去爱。

可蓦然回首，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