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柏夫人最终还是同意了,毕竟,天子本来就掌控主动权,无关她救不救皇后。
尔晴再进宫,直往养心殿行去,求见圣颜。
皇上准了,她随李玉进殿,恭恭敬敬伏地叩拜:“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万安。”
乾隆瞧她这视死如归模样,好笑地问:“富察少夫人行这么大的礼,有什么指示吗?”
尔晴低低埋下头,殿内很安静,除了上方一下下敲在桌面的声音,再无旁的音响,沉闷的气氛中,她仍旧大胆地开了口:“奴才不敢。皇上曾经说过,奴才可以凭护驾之功,换一个请求。”
“朕没忘,你想要什么,说来听听。”
“奴才想请求皇上,恩准皇后娘娘离宫。”
李玉也将头垂得低低的,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上座一片静谧,两人都不敢窥视天颜,不知道皇上生气与否,若是动怒了,又有多生气。
良久,皇帝才幽幽问道:“少夫人说笑了吗?国母如何能离宫?”
尔晴改口:“求皇上,恩准富察容音离宫,皇上慧眼,应该看得出,她在宫里,活不下去了。”
“少夫人这是要插手皇家的事吗?”
尔晴道:“奴才不敢,奴才只是想赌一把,赌皇上,比奴才还在乎娘娘的生死,比奴才更希望娘娘能安稳余生,不再苦忧。”
李玉忍不住转头去看她,她仍是谨小慎微的谦卑模样,与旁人在御前没什么分别,却没想到,她也是如此大胆的人。
皇上离开座椅,缓步走下,屈膝半蹲,端视着眼前女子温顺之余尽是清冷的眉眼:“你赌赢了,朕是很在乎容音,那你现在,要怎么做?”
他们离得这样近,无需李玉代呈,尔晴举手便将一瓶药递到他面前:“皇上,这是假死药。”
乾隆接过药瓶,指腹摩挲过瓷瓶冰凉润滑的表面,暗道,纳兰府果然富裕,连装药的瓶子,都是上等货色。
他笑道:“你还真有本事,能弄到这样的药。”
尔晴解释道:“奴才生来带疾,平生见过最多的人,就是大夫,沽名钓誉的‘神医’多,不慕名利的怪医,也多。”
乾隆握着那瓶药,收回手,直起身道:“起来吧。”
“谢皇上。”她随后起身,跪了这么久,就她这没受过苦的千金之躯,该是受不住的,她倒直直站着,没有抖上半分。
乾隆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再道:“此等荒谬的事,朕应了你,全是因为容音,你呢?你如此筹谋,是为了傅恒?”
她没接话了。
“你对他,倒是情深义重。”他哼了哼,语气有些怪异,“朕一直好奇,以你的性子,你会在何时,用掉这护驾的恩典,没想到你会用在此时。此事你有你的私心,朕也有朕的私心,就当我们合作一场,不算你一人的请求,这恩典,朕仍保留着。不过,朕也想和你打个赌。”
“皇上请说。”
“这件事,朕特许你告知老夫人,但不管谁知情,都不能和傅恒说。”他轻轻一笑,已过而立的男人,恶作剧的时候,也显露几分稚气。
尔晴低眉道:“奴才遵旨。”
尔晴从养心殿出来,看着红砖绿瓦筑起的高高宫墙,宫墙之外,是湛蓝的天空。
福康安迎过来,见李玉跟在她身后,不敢放肆,乖巧又关心地唤一声:“姐姐。”
尔晴冲他点了点头,回过身,微微欠身:“有劳李公公,不必送了。”
李玉回礼:“少夫人慢走。”
三月,春风乍暖还寒,皇后富察氏崩。
乾隆帝定谥号为——孝贤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