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歷史

　　昭熙月：

　　來找凱琳，我不為任何目的，只是單純想見她，但不知要說什麼也讓我們陷入尷尬的沈默。

　　然後，她看到我的長劍，白皙的食指指著：“呃……我想學，你可以教我嗎？”。

　　“我猜妳會更喜歡射箭？”輕笑道。艾娜喜歡射箭，就算她那時候才剛學，根本連弓都拿不穩。

　　我們走到森林裡的射箭場，沿途碰到幾個準備回宿舍的保護所指導員，他們有的是精靈，但絕大多數都是半神半人，他們在保護所畢業後選擇留下來工作。

　　這也是大多數人的選擇，外面的世界有太多的危險，落單的半神半人——神裔——無法獨自應付。

　　神裔，他們現在對半神半人的簡稱。看來我得慢慢習慣這個稱呼了，雖然我覺得它愚蠢又中二。

　　指導員是這裡的老師，教導這裡的學員劍術、神魔歷史、幻界生物學之類的科目。

　　他們ㄉ也有很多特權，這是吸引神裔留下來的原因之一——有特權、過的安全，還有薪水領。這工作不是爽，是爽爆了！

　　他們大部分默默走過，一、兩個好心的提醒我們宵禁時間快到了，直到意識到我是誰，他們只是咕噥句抱歉。

　　保護所有宵禁，是在八點以後，針對未成年的孩童，凱琳也不例外，但只要有教職員陪同就可以。

　　阿薩勒說過，我也算是教職員的一員，而且是高階成員。如果阿薩勒是校長，那我就是副校長，我的權限可謂一人之下，千人之上，我認為這個比喻太誇張了。但，事實就是如此。

　　我本來不需要接受這個職務的，我根本不在乎任何頭銜，這麼做純粹是為了讓一些調皮搗蛋的小屁孩願意照我的話去做。

　　我現在的樣貌是人類的十七歲，三千年前就沒在變過。我的外表很年輕，但我卻比全世界的人類都大了好幾億歲，不過總是有些不識相的傢伙認不清現實，這個職務會讓他們乖乖配合，免得到時候送命。

　　我身為教職員，但我不做教學那類的差事，我只負責安全和幫忙出點子，至於預言要不要告訴他們，決定權在我，在於我敢不敢違背法則，哪怕違背的下場會更慘。

　　我的工作看似很輕鬆，但那只是表面，關鍵在於心，到底是不是心甘情願去做。

　　我很快就發現，凱琳前世學的基本功都不見了。她以前至少都能勉強擺出個架子來，現在……呃……，很糟就對了。

　　她有一次還整把弓都飛出去了，差點戳瞎我的眼。

　　媽的！我也不知道她怎麼辦到的，是把它當回力標嗎？

　　“我們從頭開始好了。先從橡皮筋開始。”我望著地上的戳眼刑具，如此勸道。

　　我不是一個很有耐心的人——尤其是對無知的人類，同樣的東西我不會再教一次，但是凱琳例外。為了她，要我重複幾次都行，哈哈！

　　“蛤？橡皮筋？”她看起來有點錯愕。

　　“橡皮筋是個好東西，幫助妳練習射箭的技巧。”我說，然後又喃喃自語：“雖然我們以前都直接練”。

　　“喔，我們什麼時候開始？”她的黑眸閃爍。

　　“改天吧，我會去問阿薩勒有沒有橡皮筋練習器。”。

　　“喔。”，她的語中，似乎帶著失落。

　　我們收拾東西，把散落在地的箭矢撿起。！

　　“那個東西……酷喔”。

　　“嗯？”我望向凱琳，她正看著我微尖的耳朵。

　　我觸摸雙耳，直到碰到兩個個冰涼的物體我才想起它們的存在，我不知從何時開始已經把這個屬於回憶的遺物給忘了。我不想想起，也不想遺忘。

　　“這是妖族王室的一種象徵，是個記憶。”我回答。

　　兩對銀耳環，左耳是一個細長的直角三角形，右耳是一條銀龍圍成的兩個細環。這是一個印記、一個榮譽，代表王位繼承者。

　　我承認，當我看到那個三角形，我相信我的耳朵會痛一輩子，但我從未想過要摘下來。自從發生那些事，二十六億年後的今天，這成了我對妖族的懷念，也是他們存在過的證明。

　　“好吧，你還沒說妖族是什麼？不過如果你想繼續隱瞞也沒關係。”她皺眉，我知道她希望我說清楚。

　　“我想先知道妳知道些什麼。”我說。

　　凱琳斜瞥了我一眼，彷彿我在計劃什麼不好的事，真是讓我哭笑不得。

　　“我爸跟我說過血奪之戰的事。”她猶豫的開口：“創世之初，天地分三界，天界、人界、異界，天界歸神族，異界歸魔族，人界則空無一物。野心勃勃的魔族入侵天界和人界，但被赫爾列克驅逐，魔界之王佐瑞克則放逐虛空。”。

　　她又瞪了我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說：別耍花招，否則剝你的皮！

　　“然後神族在人界創造了生命。”她把話說完。

　　我盯著她良久，眼神一定足夠空洞，因為她別開視線。

　　“人界並非一直都無人管理。”我看向遠方，彷彿這樣就能把我深愛的這個世界盡收眼底：“這裡以前叫妖界，妖族的領地。”。

　　“嗯。”。

　　我走到一旁的斜坡上，一屁股坐在草皮，凱琳也跟上。微風吹動，我能聞到它代來的哀愁，訴說這片土地真實的歷史，關於一個曾經存在的族群，以及一個苟且殘喘的男孩的故事。

　　“創世之初，有三個種族，神、妖、魔，天界歸神族，妖界歸妖族，異界歸魔族。”我不帶一絲感情的語氣，是防止我爆發的一道防線：“後來的魔族叛變，是妖族與神族聯手阻止的。”。

　　“我母親是法則與寒冰女神奧麗克娜，她曾是第七位主神，與赫爾列克、冥芙並列為三原神，她是赫爾列克的妹妹、冥芙的姐姐，掌管恨意的女神。我父親是妖界之王昭準夜，妖族的第一位也是最後一位族長，為人正直，總是能明辨是非。”。

　　“我的父母在血奪之戰中相遇，戰爭結束後，奧麗克娜跟昭準夜回到妖界，然後生下了我。”。

　　“神族和妖族雖然曾是戰友，但從來就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敵人，在神族眼裡，是容不下我的，所以開戰了，妖族被滅，奧麗克娜被放逐虛空，我逃走了，因為母親把一項工作交給我，我必需完成它，直到世界毀滅的那天。”

　　“我之後的人生是獨立的、是寂寞的，我和單細胞生物說話，期待他們的回答，直到生命女神席黎卡賦予了他們成長的能力。經過幾億年的演化，人類出現了，終於多了幾個可以跟我說話的人，卻也帶來戰爭和毀滅。”

　　“我不和人類有來往，也沒有太深的交情，那樣會讓神族發現我的行蹤。三千年前我差點死在赫爾列克手上，那也是因為跟人類感情太深所賜。”。

　　我嚥了嚥口水，幾乎不太敢相信我一次說了那麼多話。

　　事發多年，我第二次說出真相，事實之可怕，足以粉碎一個人的信仰，我告訴凱琳，是因為我相信她能夠承受，以前可以，現在為何不能？所以，我望著她。

　　“令堂託付給你的工作是什麼？”凱琳柔聲道，她的臉色比我想像的還平靜，像是她第二次聽到這些事，還用了現代人不常用的尊稱。

　　“就算行屍走肉，不準死。”我說。

　　不準死，而不是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