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斯布莱克没有搬回格里莫广场12号,他在霍格沃兹的废宿舍里凑活了几个晚上。莱姆斯和哈利都来过了,但用处不大,西里斯布莱克难得得沉默,只跟一地的烟屁股大眼瞪小眼。大战英雄陵墓举行集体葬礼的那一天,西里斯布莱克终于从不见天日的小破宿舍出来透了透气——葬礼好歹是要去的。
葬礼那天阴沉沉的,天空很快就撕裂出狰狞的闪电——暴雨倾盆而至。韦斯莱家的小姑娘哭得像个疯子,西里斯后知后觉的想起,她的双胞胎哥哥死了一个——看,这就是结局——人比蝼蚁还要脆弱。西里斯一哂,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却发现大雨里连烟都点不着。默默闭上眼睛,顺着脸颊流淌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眼泪——毕竟,西尔维亚•布莱克夫人死得太过令人难以接受——她甚至连一片尸骨都没有留下,她的灰烬和血肉散在每一道空气里,落入泥泞或是黑暗,沼泽或是湖水,他都没有办法阻止。他是她的丈夫,却连为她收殓都做不到。
他都没有怪她,虽然她瞒着他这种令人绝望的结局。可是绝望都快把他淹没了,詹姆和莉莉去世的时候也是这样,可是他们好歹还有两具遗体,有好歹比没有要强。
葬礼结束的时候,西里斯布莱克作为英雄的鳏夫向白色的十字架深深鞠了一躬,就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葬礼同日,宣判西里斯布莱克无罪的文件终于抵达——虽然已经没有了太多意义,但还是那句话,有总比没有要强。
格里莫广场12号依旧没有等来自己现任的男主人,而布莱克夫妇的老朋友莱姆斯卢平却收到了西里斯寄来的一封信,信的大概意思是希望他能帮忙证明自己和西尔维亚的合法婚姻关系,进而获得西尔维亚在中国的房子的入住权。莱姆斯捏了捏信封,果然除了这封短信外还有一沓不薄的文件,婚姻合同上西尔维亚潇洒的花体字一如既往的熟悉,让这个年届四十的男人突然红了眼眶。
等到西里斯终于踏进那所房子时,他突然就哽住了——原白隔断,金色壁炉,田园风的书房,原木的茶几和榻榻米,柔软的蓝色地毯——他曾经设想过与西尔维亚携手共度的生活,突然就被人双手捧到了他的面前——可是那个人呢?她在哪儿呢?
白瓷茶具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土,西里斯不太了解中国文化,看不出瓷器的好坏,可是临走时没有倒掉的湿茶叶在茶壶里长了绿毛,西里斯默默洗了很久也洗不好,终于还是将茶壶完整的丢进了垃圾桶。西里斯看着这壶没有喝完也没有倒掉的茶水,想象着西尔维亚回英国前最后一段平静的生活——她是怎样度过的呢?她从哪里烧上一壶热水,把这些中国茶叶按中国方法冲开,双手捧着没有把手的杯子(没有把手是强调中国茶杯,英国人喝茶的茶杯都有把手,是特制的,跟中国不一样),活得像个地道朴实的中国人——她干嘛又要回英国趟这趟浑水呢?
他冷静地想东想西,把屋子里外打扫了一遍,除了两间书房和卧室的衣柜——天知道他打开书房大门时扑面而来的西尔维亚的气息让他多么崩溃。傍晚的时候,西里斯布莱克终于结束了无言的大扫除,他幽灵一样飘出房门去便利店买了两罐威士忌。
夜晚降临的时候,西里斯点起了壁炉。对面楼房点点的灯光次第亮起,华灯初上,倦鸟归巢。西里斯布莱克守着炉火,喝着烈酒,在妻子去世后的一周终于嚎啕大哭——一周了,他沉默得近乎失语,而在西尔维亚生活过的房子里,那个相约白首的“家”里,他终于还是难过得撕裂了破碎的心肺。他回家了,可她却永远都回不了家了。
所有的孩子都很喜欢西里斯,包括严肃的罗丝。他是个孩子王,虽然罗丝会责怪他带坏了男孩子们,但还是很喜欢他偷偷塞给她的蜂蜜滋滋棒——妈妈限制她的甜食实在太严格了。
罗丝四年级时在图书馆借到了一本黑魔法及黑魔法防御术研究的参考书,写得精到中肯,很有见地。她把这本书推荐给了妈妈。
“妈妈,”罗丝举着书给赫敏看,“这位西尔维亚爱略特的见地很不一般呢!”
赫敏的手掌温温地压在罗丝肩头,“她是我的教授,出版商大概有些纰缪,她叫西尔维亚布莱克。”
“布莱克?她跟西里斯有什么关系吗?”
“她是他的妻子。永远都是。”
……
2043年11月1日,西里斯84岁生日。依旧是哈利夫妇带了一群孩子们来看他——他们确实如他承诺的那样,成为了和谐的一家人。
11月过去,圣诞节很快就来了。又是团圆夜啊,西里斯笑笑,84岁了,终于不是冲动的17岁,不是莽撞的30多岁。就像兜兜转转了一圈,他终于又有资格说自己是一个勇敢的格莱芬多,愿意永远为信仰而战。圣诞节的晚上,外面飘起了鹅毛雪,西里斯早早地睡下,然后再也没有醒来。他做了一个梦,那个梦里,仿佛是旧日的影像缓缓地涌上头顶,从他的脑海里渐渐溃散,重新成像。他拖着沉重的身体行走,一路穿过霍格沃兹长长的走廊,穿过灯火辉煌的舞厅、格里莫广场12号阴冷的房间、霍格莫德嘈杂的街头,如同浏览着一副长长的壁花。回忆如同跳动的音符,接二连三地消融在光轨中。
然后,他停在了一扇门前。
那扇门高大而华丽,仿佛呈接着他幼年对魔法的所有想象和憧憬,惊喜和欢欣。一个黑袍的年轻人背对着他守在门外,他试探着再往前走几步,年轻人像是感觉到他的到来,缓缓转过身来。他走了没几步就看清了年轻人的脸。他惊讶地站在了原地。
那个人是他自己。17岁的西里斯布莱克。
“你终于来了。”
他们面对面站着,隔了一个时空。年轻的西里斯沉默着笑笑,为他推开了那扇大门。
门里有什么?
格莱芬多的休息室,长长的双排座,烧得旺旺的炉火。詹姆和莱姆斯坐在沙发上下巫师棋,莉莉坐在沙发扶手上压着詹姆的肩。看见他进门,尖头叉子冲他打个呼哨,斜着眼示意他往边上看,熟悉的戏谑笑意晃花了他的眼。顺着詹姆的目光,他看见西尔维亚坐在壁炉旁看书,身上穿着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蓝色外套。
西里斯呼吸一滞。他不由自主地朝她的方向走去。他看见她抬起头,晶亮的眼瞳里映出他的样子——17岁的样子。他很吃惊,却又很平静。
西尔维亚看着他,放下手中的书。她轻轻踮起脚尖,凑在他的耳旁。
她说:
“西里斯,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