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渴求切切

顾八奶奶是来给白露送戏票的，只是坐下来一聊就不太收得住，尤其说到了美艳的青词，她又说到了她的“爱情”——她的美男子胡四。

“我们家四儿啊，那还真是个美男子！”八奶奶又点了一根烟，悠然地吐着烟圈，陶醉其中：“我这一天不见他呀，我这就觉得缺点什么……爱情！露露你看得太准了，就是爱情！我只要见不着胡四啊，我这就跟丢了魂似的……”

“那他对你呢？”陈白露略略颔首问她，八奶奶一听这话，又要来劲儿：“我跟你说，他对我，其实……也差不多！”

不等白露说什么，她便率先开了腔：“你知道嘛，我前儿没去找他，他昨儿就跟我来电话！问我是不是身子骨不舒坦……我跟你说，男人就是开不了这个口，他就是不好意思你知道嘛……就那个夏先生那样的，他对他太太，那小仙女儿，他都好成什么了！我看他那样儿，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她了，他愣是嘴上一个字儿都不说你知道嘛……”

男人啊，都是先顾着自己的面子的嘛，白露看着八奶奶那个样子，笑着问：“你还知道人家夏先生心里的想法啊？”

“知道啊！我怎么不知道，我之前不是不好意思嘛，后来……后来找了个名目，跟着潘四爷一块儿去了亨德饭店，我去看那小仙女去了，我们还一道逛街……我跟你说露露，就是你没跟着，不然咱们姐仨，我跟你说……哎呀，说不出得好呢！还有，那个夏先生，你别看不说话，不搭理人……”八奶奶越说越起劲儿，直接将烟搁下了，“他对他太太，那个劲儿……啧啧，露露你真该去看看，看了你都得羡慕小仙女，有那么个男人，那么悉心地顾着她宠着她……啧啧……但是就那样，他愣是不说，只做不说你知道嘛！”

说到这儿，八奶奶终于转了话头：“我跟你说我家胡四就不一样，昨儿直接给我来电话了，他就是想我了，担心我了……他不好意思说他想我，他就问我是不是身子骨不舒坦！你说说，这胡四儿是不是会疼人！”顾八奶奶说着，脸仰起来对着陈白露，看得她微微愣着，心下明白，却也只得赞同着：“是啊，他会疼人，他能把爱说出来呀。”

可她心里明白，哪里是什么爱啊，他看上的，不过是八奶奶的钱。

而那位夏先生，她自是不愿用不好的想法去揣测人，但是这样的一个世界，这样一个时代，他看上的，也不过是他家太太的那一副容貌。

“露露啊，你帮帮姐姐，我的好妹妹，你帮姐一个忙，你在你这四周的公馆啊多留心留心，看看房子……”八奶奶一面犹豫着，一面恳求：“那个戏园子后台，我不能让胡四住在那儿了！那后台人那么乱，房子那么破……我本来想让小仙女帮我来着，可是瞧着她那样儿，每天什么事儿都不操心，我要是问了，那肯定房子也得是那个夏先生安排……他又看不上我们胡四……”

“嗯？”这让白露有些诧异了，“他看不上胡四你还天天往他那儿跑啊？”

“哎呀谁说我天天了？哎哟谁说我找他了！我这不是眼馋人家小仙女儿……”顾八奶奶说着，又开始扭捏起来：“露露你就说，你在哪儿还能看见那么美的女人？哎呀……这么一说，我都觉得那些男人，倒也没什么不对的……别说他们了，我一个女人我都没出息！”

男人爱看美女，女人其实更爱看呀！

这一点，白露也赞同。

可是，青词那样的，距她太过遥远，就是明明站在眼前，她却觉得她是飞在遥遥的天边的。她喜欢那样的美貌，哪怕仅仅是欣赏，她也想要日日夜夜地欣赏，永不厌倦地看下去……

可是，那样让她自惭形秽的美貌，她直觉得自己够不到。

“露露~”八奶奶伸手摇晃着她的胳膊，白露回神看着她，无奈地笑开：“好呀，我帮你留心着！”

“哎哟你可真是我的亲妹妹呀！”顾八奶奶兴奋得几乎就要抱着白露直亲了，却被她挡了回去：“你别把烟灰弹我身上啊！”

“哎哟哪儿能嘛……”八奶奶扭动着腰身，哼了一声之后：“哎呀我不能再跟你在这儿消磨了，我得去找胡四儿，我要是不去啊，他……他肯定惦记我，又不好意思说，然后就生气……对，他会生气的！”

白露瞧着孩子一样的顾八奶奶，只得起身相送：“可得把衣服穿好了啊，别冻着。”

“哎哟我的妹妹呀，你可真是太疼我了，对我真好……”

两人便如亲姐妹一般地依依不舍，白露挥挥手送走了她，回到家里继续躺在了摇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