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暗涌湍湍

繁华熙攘的天津卫，每日的人流量极大，暗地里多了谁少了谁，没有几双眼睛看得到。

但却除了那位手眼通天的金八爷！

“查得怎么样了？”叼着大烟斗的男人衣襟敞开着，一看就是个随性之人，个头不高，留着寸头，一双眼却是凛厉不已。跟在身后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看上去十分文雅恭谨：“八爷，这伙人的来头……”

自己的秘书有多大本事，金八十分清楚，能够让他的语气都这么犹疑的，看来那伙人背后必然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可是，能是谁呢？莫说是天津，便是整个京津冀一带，他金八爷的名号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就算对方来头再大，在他的地盘上，若是敢不将那颗脑袋缩回去，他金八爷不介意辛苦一把给他砍下来！

“哼！”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却也未敢轻敌，金八皱着眉头想了想，转头问秘书道：“哎，这几天……”

“哦，孙圣人的住处，据说今早响枪了……那天，潘经理他一听说八爷您要放款子，眼圈可都红了，他不会那么不识时务，”秘书脸上带着程式化的笑意，恭谨小心地一句一句回给金八听：“至于刘彪跟那个姓吴的，也就地痞之间的手段，八爷您随便给个意思，底下人都知道该怎么办。”

“那就没事了嘛呵呵呵……”金八微微笑着，“牧之啊，有你在，就是好呀，省心！”

“八爷言重了，分内之事。”秘书躬身笑道，语气稍稍放轻松了些：“关老太太送来了东西了，当年康熙爷留下的那个翡翠扳指，八爷今天就能拿到手了！”

“是嘛！哈哈哈……”金八笑得肆意了一分，“这老太婆手里的东西可不少啊，一大把岁数，还想带到棺材里不成？哼……当年关大太监都带不走的东西，凭她个老寡妇？！”

一个老寡妇，说得正是时下当红的舞厅皇后，电影新星陈白露的干妈——当年家里穷，便将女孩儿卖给了个姓关的太监做老婆，几乎一辈子都在受着那位关大总管的折磨。终于关大总管死了，可是好好的姑娘家一辈子也已经赔了进去，好在到老了也看开了，从前执著着的，信仰着的也都寄托在了自己这个年轻貌美的干女儿身上。

“白露啊，等我死了，我的钱都给你！”关老太太老眼浑浊，可是眼神是坚定的：“我早晚有这么一天，你就等着，等着我把我这所有的钱都留给你，让那些想欺负你的男人们都干瞪着眼没办法！”

年轻漂亮是一个女人的资本，可是若是没有足够的钱财势力傍身，“年轻漂亮”就成了催命符，就是杀人不流血的刀子！

陈白露看着老太太一脸坚定的样子，嘴上说着：“干妈，您要长命百岁！”可是心里，却也是免不了动心的——不过是当初实在没有活路了，才想起在天津有个拐着弯的老亲戚得了一大笔遗产，这才奔过来投靠。老太太看着她模样出挑，一身才气，给她指了个当舞女的路子。到底生逢乱世，女人尤其过得苦，能够有这么个营生倒也不错——陈白露一边鄙视着自己这样的生活，可是另一边却又是真心离不开这样的生活……

干妈不是亲妈，干妈能够给指这么一条路，已经是很好了。

而今日关老太太这一番话，陈白露心里更是泛起了涟漪：动心之后，亦有动容。不论老太太说真的还是哄她开心，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她内心里都是颇为感动了。

故而，那句“您要长命百岁”，陈白露说得又何尝不是真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