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佰伍拾陆

又是那间血流成河的房间，又是堆积如山的尸体，又是两个相对而坐的青年。火麟飞整个人陷进沙发里，脸上盖着一本复习资料呼呼大睡，坐在他对面的穷奇认真地翻阅着手里的资料。看完了最后一页，他将资料整理好，放在手边的小几上，随手拈起一支飞镖，对着火麟飞甩了过去，睡得正熟的火麟飞抬手接住了飞镖，盖在脸上的书滑落，一双血瞳隐隐泛着红光，他打了个哈欠，对着穷奇丢回了飞镖，挠了挠头发问道：“看完了？”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小喽啰？”穷奇冷哼一声，“也敢觊觎我们的东西，真是活腻了。这是个什么部落？竟然这么不知天高地厚？”

“天山十二族，圣界里众多联盟中一个小联盟，”火麟飞收起复习资料，漫不经心一般说道，“由圣界北部依天山而生的十二个小部落建立，他们连枝合气，彼此都有联姻交易，十二族可谓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是圣界北部最大的势力之一，就是圣界之主雪皇也要让他们几分薄面。”

穷奇不屑地嘁了一声，“原来是这么个没眼睛的渣滓。”

“让铣烽务必把人活捉，”火麟飞举起酒杯，杯中的殷红液体一饮而尽，“留下来，我有用。”

穷奇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火麟飞，“这么一堆废品，你留着干嘛？喂猪？”

“在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会需要一堆烈火，”火麟飞露出一个冰冷的笑意，“而他们就是点燃火焰最好的干柴。”

穷奇冷哼一声，不耐烦地扯了扯衣领，站起身向门外走去，火麟飞放下酒杯，问道：“你去哪里？”

“去外面吧，”穷奇闷闷道，喉咙里滚动着名为焦躁的情绪，“打一架。”

“可以，不过前提是不能在我身上留下淤青或者伤疤，不然天羽看见我身上的伤肯定会起疑，你.....哎！穷奇！你别扯我衣领啊！我自己有脚可以走！”

“你好烦，”穷奇咬牙切齿，“什么时候变得什么婆妈，再啰嗦两句我就地揍人。”

银河外，距离地球不知多少光年的遥远星球，爆炸连连，一阵皓光，星球被炸得粉碎，黑袍拢身的青年站在火光前，执剑而立，漆黑的长剑不时萦绕着惨白的幽灵，不时有滋滋作响的电光闪过。红色的影子冲出火光，挥舞着长枪，如离弦之箭，挟裹烈烈云火冲向穷奇，穷奇手中锟耀化形，长剑化长弓，拉弦张弓，弯弓如满月，原来萦绕在剑上的幽灵在弓上化为幽白箭矢，对着火光里的身影连发数箭，火光里的火麟飞偏头闪过，箭矢射中了他身后的一颗小卫星，一阵刺眼白光爆开，卫星顷刻化为乌有。穷奇冷哼一声，长弓化长枪，与火麟飞对上，他们对上的那一刻，磅礴的异能量以他们为中心向四周冲击，周围的行星都因为这股力量化为齑粉，被抹除了存在。

“自我囚禁二十五年，炎麟，你的身手变差了，”穷奇的枪舞得虎虎生风，嘴上的功夫也不落下，“看来晨昏疆场之战，我必赢。”

“现在说大话，为时尚早，”火麟飞一枪挥开穷奇的枪，长枪在他手上转了一圈，铺天盖地的火焰向穷奇落下，穷奇长枪化长剑，磅礴剑气破开了火麟飞的火焰，残留在火焰上的黑气将烈火吞噬干净，“说不定是我呢。”

“拭目以待！”

随着一声低喝，战斗又入一个高潮，整个星系都陷入一片火海。

“冥......天羽，”夜凌云攥着一沓纸张慌忙冲进天羽的院落，“天羽！你在吗？”

“夜凌云？”天羽从树后走出，她的手里还捧着本写满英文的厚重书籍，“这么急？出什么事了？”

“穷奇和麟帝打起来了！”夜凌云气喘吁吁地说道，“离银河系不远，他们之间的战斗摧毁了那附近三个星系，七大平行宇宙都被这件事惊动了。”

“麟帝和穷奇打起来了？”天羽大吃一惊，“结果如何？”

夜凌云摇摇头，遗憾地说道：“无从知晓，没有任何一方势力的探子见到结果。”

天羽合上书本，低头思忖了一会，问道：“在这场对决前，他们有什么大动作吗？”夜凌云绞尽脑汁，苦苦思索了一番，突然想起了什么：“圣界北部的天山十二族突然消失，在消失前，雪皇的一位使者秘密去拜访了天山十二族。使者离开后，铣烽又去了天山十二族的领地”

“天山十二族？”天羽捕捉到了突破点，“马上去查一下，天山十二族最近的动作。”

“已经来不及了，”夜凌云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天山十二族在铣烽离开后，离奇失踪，而且是联盟里的十二个部族全部失踪，一个不剩，圣界北部也被烧了，整个北部，大半陷入一片火海，想要查到他们之前的动作，已经不可能了。”

“十二族数十万人全部失踪？”天羽这话一说出口，连她自己也不由自嘲出声，怎么可能会那么多人一下子全失踪，十二族集体失去音讯只有一种可能——他们已被铣烽杀害。而他们惨遭毒手的真相或许和他们之前做了什么事有关，也可能和雪皇使者的到访有关。

“风耀最近在忙什么？”想到圣界，天羽突然想起最近不怎么出现的风耀，“他最近不怎么出现呢。”

“雪皇半隐退，圣界诸事缠身，风耀走不开，”夜凌云轻笑一声，说道，“被事务缠身的滋味我想冥王你应该懂得。”

天羽了然，也没有再多问，只是让夜凌云准备一下，自己近期要回冥界一趟。夜凌云笑道，言语间的激动完全按捺不住：“冥王终于要回归冥界了吗？”

“冥王回归冥界，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天羽扬起温暖的笑容，“那里毕竟是我的家啊。”

话音落，风拂过，树叶簌簌，一树花落，春色满院。

夜凌云找到火麟飞时，他正坐在树下，抱着碗泡面狼吞虎咽，身上的衣服虽然干净整洁，但领口露出的皮肤隐隐可见淤青，夜凌云抄手，挑眉看着毫无风度可言的火麟飞，问道：“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火麟飞唆了一大口面，满足地松了口气：“如你所见，差点变成饿死鬼。昨晚好好的，本来要回去睡了，结果被穷奇拖去打了一架，早上急急忙忙赶回来，换了衣服就赶去上课，上了一早上，连口早饭也没吃，体力消耗太大，差点因为一口早饭英年早逝。”

“你和穷奇那一场战斗，震彻寰宇，”夜凌云低头，目光紧锁专注于手中食物的火麟飞，“现在全世界都跟疯了一样在调查你和穷奇动手的原因。天下之主和魔族的首领，全天下的眼睛无时不刻在注视你们。”

“这个应该不用我说吧，”火麟飞叉起面条，随意吹了两口就往嘴里送，“全世界闻风而动，冥界也不会落在他们背后，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我只看到了冰山一角，”夜凌云说道，“冥界得到的结果，是天山十二族，这个小联盟和这场战斗脱不了干系。”

“还有呢，”火麟飞一遍吃面，一边心不在焉地问道，“你还看到了什么？”

“交战前夕，雪皇使者莫名造访天山十二族，紧随其后的是穷奇的手下——铣烽，再后来，就是天山十二族集体失去音讯，杳无踪迹，最后就是你和穷奇的那场战斗，”夜凌云的眸中清光冷冷，他一字一句道，“一夜之间，三个星系，这旷世一战，不知多少生命葬身在这场战斗中。火麟飞，雪皇无故派人去天山十二族，绝对不是心血来潮；铣烽离开之后十二族全部销声匿迹，极有可能是遭了铣烽的毒手，圣界北部被大火吞没，也是铣烽的手笔吧。”

“你这不是知道的挺清楚嘛，”火麟飞嘴角的笑掺上了几分漫不经心，“你来找我是做什么？”

“问清真相，一个以不惜三个星系的生命为代价让你和穷奇大动干戈的真相，”夜凌云在火麟飞身边坐下，“天山十二族做了什么事以致于连半隐退的雪皇都惊动了；铣烽令圣界北部元气大伤，那把火烧了大半个北部，其用意不是单纯的杀戮；只怕是在抹去天山十二族曾经的行踪。”

“天山十二族的来历你知道吗？”火麟飞答非所问。

夜凌云点点头，随即讲他们的来历详述，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他们是圣界北部十二个小族结成的联盟，自旧时起，他们便居于圣界北部的天山，以婚姻血缘为枢纽，十二族亲密无间，同气连枝，是圣界北部最大的势力之......”

“你打住，打住！”火麟飞打断了他的话，“夜大护法，我不是让你背书啊，这点东西三岁小孩都知道，我不用你讲。”

“我知道的只有这些，”夜凌云好整以暇看着火麟飞，“夜凌云不才，请麟帝陛下指教。”

“他们为什么结盟的你知道吗？”火麟飞得意洋洋地看着夜凌云哑口无言的样子，“除了掉书袋你就没别的本事了，看来你搜集情报的能力不行啊。”

火麟飞捧着面碗喝了口汤，顶着夜凌云几乎要杀人的目光慢悠悠地说道：“一千万年前，我陨落的前夕，当时的世界还是完整的，还没有分裂成七大平行宇宙，有个终年积雪的小星球上，有一个小族为了得到终极的力量，无意间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他们踏进了禁忌的领域，找到了终极力量的秘密，可是这份力量他们还没来得及破解，那个小族就因为触碰了禁忌而遭来天罚，被万道天雷灭了族；终极的力量在天罚中被埋藏在那颗星球的某一处，无人知晓。这个部落幸存下来的人重新聚集了起来，他们联合了周边十一个极为弱小的部族，重新探寻那份终极的力量。不知不觉中，在那份终极力量的驱使下，十二个小族结成了联盟，希冀着世代追求终极的力量。再后来，就是我堕入轮回，整个世界分裂成七大平行宇宙，那颗星球留在了第七平行宇宙，由于轮回的原因，十二族的联盟虽然丢失了关于力量的记忆，但他们的联盟依旧坚不可摧，利益被血缘姻亲代替，成为联盟的枢纽。直到最近，他们发现了关于终极力量的蛛丝马迹，对力量的渴求让他们重拾起祖辈的研究。”

“所以这就是雪皇派人去北部的理由？”夜凌云眉头紧锁，“雪皇派人去应该是为了警告他们不要破坏好不容易来的和平，去重蹈祖辈的覆辙；穷奇派人去应该是为了不让他们得到那所谓的终极力量，或者是为了夺取。你和他动手，莫不是穷奇已经得到了那所谓的‘终极力量’？”

“终极的力量还在圣界北部的雪地下沉睡，”火麟飞叉起面条猛吸一口，含糊不清地说道，“没有人去唤醒它，雪皇和我也不会允许有人去唤醒它。”

“那你和穷奇动手是因为......”

“一些一言难尽的事，”面碗氤氲的腾腾雾气模糊了火麟飞的眉眼，“和一些陈年旧账有关。”

夜凌云缄默不语，火麟飞绕了一个大圈，却没有将真正的答案说出，从他的话里听出，天山十二族如果不是他们动手的原因，那么只可能是一个幌子，他有意在隐瞒着关于昨夜的真相，那个真相，连他也没资格知道。

“不过有时间的话我还真想亲自走一趟圣界北部，”火麟飞放下吃得一干二净的面碗，满足地呼了口气，“听说那里有奇景，据说如果大雪暴时有阳光穿过云层，会看见有白色的凤凰在天空翱翔。我还从来没见过呢。”

“是吗？”夜凌云心不在焉地回应火麟飞。

“我该去上课了，”火麟飞抬手一丢，吃干净的面碗准确地丢进了垃圾桶，“要是被天羽发现我逃课，我肯定又要好看了。”

“火麟飞，”夜凌云垂首低眉，嘴唇紧抿，绷成一条直线，“我为你上刀山下火海，不惜帮你编制谎言欺骗天羽，不是因为你是麟帝，是天下之主；是因为你曾是我生死与共的战友，是为了天羽甘愿自囚受苦二十五年的火麟飞；请你记住，我不会一直帮你，我始终是冥界的护法，是冥王忠诚的部下。一旦冥界需要我，我还是冥界的人，我的第一位，自始至终是冥界，不是麟帝。”

“我知道，”火麟飞站起身，树叶的阴影掩去他眼中隐隐浮动的红光，“我一直都知道。”

“希望你是真的知道，”夜凌云也站了起身，转身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留给火麟飞一个冷淡的背影，“麟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