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里的小丫头,通常都是老阿姨们给教唆坏了。”
我心里愤愤的生着气,也不知道是气小宫娥的大大咧咧,口无遮拦,还是替皇子抱不平。
抱着我和小翠讨来的器皿,回了寝殿,便是找了院落的一角,将装咸菜的陶罐子和供桌上的香炉子做了一番改造,就架在了枯枝上开始了我的炼丹实验。
第一锅先将蜂蜜熬成药引,可是香炉很难控制火候,出来直接就糊了。我又重新配制材料,小心地控制着火候,开始了第二锅的炼制。在等待的过程中,我将太平花瓣洗净,倒入杵臼中,细细的来回捣烂。
我正低着头专心的研磨药材,旁边伸了个手掌,揭开了陶罐盖子。
“哎呀,不能揭盖子,会走气不凝结成引了。”
我慌忙阻止,抬头看去,皇子一身戎服,一手拎着陶罐盖,另只手伸出修长的食指,在盖内揩了一圈沸腾而结的蜜,放在唇齿间吮吸,赤色的眸子盯着我的脸,脸上挂着看戏般的神情,嘴里吐出两个字。
“好甜!”
“……”
“这个是做给我吃的糖吗?”
他冲着我的脸笑了又笑。
我才恍悟,摸了摸脸颊,走到一旁的水盆伸个头去,一瞅才发现里面是个大花面,不禁自己也乐了一场。
笑完洗了把脸,擦干水珠,对着他道,“要帮殿下准备洗澡水吗?”
“嗯,那你的糖不熬了吗?”他放下盖子,道。
“熬了两锅都控制不了火候,药引急不来的。你喜欢就熬成糖块,做给你吃吧。”
看着他泛起的这般孩子气的心性,总是想再哄着护着。
“殿下歇息一下,我去准备好水,再来唤你洗澡。”说着准备踏出院子。
“你怎么不去寿药房取炼丹炉?”他冷不伶仃的冒了一句话出来。
“……嗯,去了,说要手谕……”我答道。
“哦……也是,那个是我自己制定的规矩。”他走前一步,对我回瞥一眼道,“跟着。”
我急忙趋步跟随。
不一会便拐到了寿药房。
这个时间已经接近晚膳了,刚刚那个玉米须的老药师正挂在大门上,用铜钥匙费力的扭着铜锁孔。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过头来,一见皇子大驾,惊恐万分,忙不迭的又把门打开,躬身跪拜。
皇子没有抬眼看他,对我道:“要什么就和他拿。”
我心领神会,扶起了药师,和他借了纸笔,写了些炼丹的药方,嘱咐他明日再按量细细捡好,送去寝殿。
回殿的路上一前一后,一路无话。我麻利的打点好一切,皇子沐浴更衣出来之时,饭菜已送至案几,除了备好的一壶苍焰酿外,旁边一小碟头里还堆叠了三块晶莹剔透的蜜糖块。
吃完饭,我收拾碗的空档,皇子三杯苍焰酿下肚,突然问了一句:
“你会吹笛吗?”
“……”
顿了片刻,天人交战,我还是一咬牙,嗑出来一个字:“会!
“吹!”
他取下一只竹笛,俯身递给我,不容置疑,道,“《黄莺亮翅》。”
他的目光如炬,我执炬逆风,有烧手之患。
我接过竹笛,放在唇边,那悠远绵长的笛音缓若泉水,急如瀑布,一波又一波倾泻而出。
一曲终罢,他红色眸子里的火焰已燃尽,淡淡说了一句,
“很久没喝过你褒的茶了,明天我想喝。”
顿时,我内心澎湃如潮,往事历历在目,十年分别前,我日日煲茶与他解毒,他吵着茶苦不愿饮,我用糖果哄之。原来他都记得的,只是不愿戳破,不问罢了。
我低头,闭眼,答:
“属下记住了,您早点歇息。”
便手执残菜剩羹退了出去,再等我推门进屋,他已喝完了整瓶的苍焰酿。只瞧得,酒瓶斜翻在桌角,其内空空如也,他一手枕着头,另一只手心还握着个翠青的空瓷杯,好一派不醒人事。
他白皙的手指突然微屈了一下,“咕碌”一声,瓷杯从他的手指间滚了出去,眼看就要落到地上,将发出尖锐的破碎声,我一个箭步冲上前,轻巧的接住这横生的枝节,轻立于桌面。
烛光下,他伏在桌面,面色绯红,鼻息均匀,双目微阖,浓密的睫毛夹着些晶莹,在眼睑投下片阴影,除却那两抹赤红的凌厉,仍是印像里那副小孩儿模样。难得苍焰这般醉人,堪堪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