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府内,烛光摇曳,背手之人于阴影处,看不清面色。
“吩咐你的事情办妥了吗?”浑厚的声音问道。
“办完了,父亲,他没有起疑。”立于身后的庞皋答。
“嗯,不错,长进了。”庞潼用右手的拇指和中指轻握消瘦的下巴,缓慢捋了两把胡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让我转交给他的是什么东西啊?”庞皋歪着头,掩盖不住好奇的神色。“你把他送到宫里,兰妹对我可凶了,都不搭理我的,我现在都拿她没撤了!都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
“没出息的东西,不要去惹那女娃子,她留着还有用处。”庞潼有点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不知道才好,反正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家门,以后你只要像这样,好好完成我交代给你的事就可以了,莫要多问。”
“哦!尊命,父亲大人。”他替父亲做了事,没讨到赏,反而被骂,少年人心的愤愤不平之气难掩于面,没好生气的答了句,便甩手而去。
太子殿内,香沁心脾。
送走了皇子,我百无聊赖,只见那瓮中的太平花越发繁盛,看得人欣喜,不禁走近,轻抚那洁白胜雪的花叶,那瓣儿仿佛在我手下鲜活了一般的摇曳舞蹈。记得幼时何兰笑我痴傻,常常能与草木枯枝对坐整日,不似其他孩子天真烂漫,可她哪里知道,山林中草木,鱼虫,妖兽的私语我都能窥之一二,其中乐趣不能与人提起罢了。
我忆起清晨帮他束发时,他说我手上有药香,便是好奇的把手放在鼻下嗅了嗅:
“闻不到啊,难道是久闻不知其香?罔顾了这一身皮相跟随我多年,受诸多发肤之苦。”
又忆起他剑眉斜挑的戏虐模样,便是感叹进宫这段时日,怕是荒废了之前勤学的药草之技。
反正不用值守,心念一转,便是转到院中,扫了一地的太平花瓣,将它们收拢起来,装在布袋里,挂到回廊檐下。
之前听得宫人说,太子殿自从皇子回来后,新增了寿药房,逞着这内侍的身份是否可以去讨得这炼丹的药材,心念及此,便是直奔了寿药房而去。
只见寿药房倒是设得气派十足,原来皇子减少了些伺候的宫人,将其住所改制成了药房的布局,一排排雕花百子格高耸于楼顶,两三个宫人架着梯子来来回回的整理着药材,他们手里捧着的雪莲,黄精,龙涎香……几乎都是我只在医书上才见过的至宝,我顿时眼红耳热的在门前怔住了,如果家父泉下有知,见到这一排排的百宝箱是该如何的欣喜若狂阿!
“这位……仪卫司,有礼了。”一位小药师注意到我,停下手中的活,主动向我拱手行礼。“寿药房是皇子刚拨款改建的,还有诸多陈设未齐全,医师也没有,您这是要看病吗?”
他的话把我的游魂拉了回来,我定了定神,小心翼翼的问道,“……我想问问这里有杵臼吗?还有蜂蜜,炼丹炉……”
“你这是哪里的手谕呢?这里虽然没有正牌医师,配领药材还是需要登记在册的呢!”立在一旁整药的老药师眯着眼,满脸不屑,头也不抬,只是捋着好像又干又老玉米须一样的胡子。
“哦。”我拍了拍脑袋,要用的这三样普通物件,也未必一定是这药房才有。不再想和这老古板的药师多费口舌,丢下一句,
“那我下次带了,再来领。”
便是匆匆赶往东边膳房了。
我平日常和皇子送饭,东厨和几个宫娥妹妹都比较熟络,正常讨要这些普通小物都是没问题的。正转进内屋的院子,只见小翠翘着脚坐在庭院一旁的岩石上嗑瓜子,她眼一尖,老远就开始冲我死命挥手,嚷嚷着,
“阿巫哥,还没到膳时呢?有空过来这里坐……”
我抬眼冲她笑笑,便走过去,在对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她马上向我手里塞了一把瓜子,神神密密的问道,
“你被皇子召到寝殿做内侍的事大伙都传开了,真的吗?”
“噢,消息还挺灵通,皇子殿里也没个人伺候,他召我去当个听差小厮,怎么了?”我满不在乎的磕着手里的瓜子,想着怎么开口和她讨要那三件东西。
“嗯,我听说他身上全部都是诅咒的凶痕,很是恐怖,他洗澡的时候你看到了吗?”说完,小翠捂着嘴,眼神里流露出惊恐之色。
“啪……”我用指弓敲了一记她的脑门,唬着脸教训她:
“小小年纪,想什么呢,莫说谈论主子是非这一罪,就这异性的身体也是你这个小丫头该想的吗?想知道的话,就自己送饭进去,扒了衣服瞧瞧就知道了!”
“嘘……你小点声,我……下次不敢了……”她涨红了脸,低着头,两个指头绞着一指发辫。
“……”
看她那副表情,又有点于心不忍,遂转了个话题,开口和她讨要了那三个物件,她便匆匆的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