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智今年上大学,来了隔壁的学校,那所学校以艺术为长,很适合他。
此后他也找过桑榆,平日也会分享一些自己画的画,桑榆为了避嫌,和他的交流和接触都很少。
慢慢洪智也知趣地不再打扰她。
若不是今天这通电话,她都快把这个人给遗忘了。
桑榆快速地说了一下这里的情况,洪智立马表示自己能来帮忙,把这群酒鬼给搬回宿舍去。
桑榆拒绝的话都没说出口,便听到洪智嚷嚷不放心她一个女生,况且自己很担心姐姐的状况。
他知道洪鹄不善于饮酒。
别人弟弟关心姐姐,桑榆总不能阻挠,便应了下来,报了地址。
洪智一边说辛苦你了,一边表示自己会开同学的车过来,让她在包厢等着。
桑榆应了下来,感觉麻烦他很抱歉,便多谢了几句。
“孟姐姐,不用这么生疏啦。”洪智不在乎地笑了笑,“我先去借车啦,等会见!”
说完挂断了电话。桑榆叹了口气,重新回到了包厢。
这会儿包厢里的几个人都不闹了,一个个毫无形象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或沙发上。
桑榆过去看了看,确保她们没有躺在碎玻璃里面。
在她挪动白碧芙身子的时候,白碧芙突然四肢僵硬地抽了抽,打了个饱嗝,“桑桑?”
她说话时喉咙一吞一咽地,看得桑榆心惊胆战,生怕她下一秒就吐出来,还全吐自己身上。
她身上的大衣是钟天睿送的,今年阿妈尼年度限定限量款呢!
老贵了!
好在她只是动作吓人,实际并没有行动,“桑桑。”
“什么?你说,我听着呢。”桑榆费力把她从地上扯起来。
白碧芙顺从地爬起来,她借着桑榆的力道,差点把桑榆按到地里去当蘑菇。
她靠在桌子边沿,去捞那瓶穿了袜子的酒杯,往里面倒了酒,又去拿了另一个,把穿袜子的递给桑榆。
桑榆不明所以地接过,她摇摇晃晃地举着杯子,“来!干杯~”
歪在沙发上的凝玉僵尸弹了两下,好像因为这句话而解除了魔咒,也嚎了一句,“干杯!”
“桑桑!一定要幸福!”白碧芙接着说。
“一定要幸福!”凝玉重复道。
那边睡得像死猪的洪鹄翻了个身,也嘟囔了一句“幸福”。
大家都喝醉了还想着希望自己能幸福......明明,明明大家的感情都这么失败和一塌糊涂了......桑榆有些热泪盈眶,她义气凌然地举起手中的酒杯,“一定!”
说着她豪迈地一口干了,白酒烈得差点烧坏她的喉咙,上面还有一股销魂的臭袜子味。
偏偏她动作太快,一口全喝了下去——
桑榆扶着桌子咳嗽,心里快恶心吐了,对于冲动是魔鬼这句话又有了新的心得体会。
照顾酒鬼绝对是这世界上最能体现一个人耐心的一件事,好在洪智的电话来得很快。
桑榆大致讲了一下,就看到他出现在了包厢门口。
他是一个人。身上穿着白色休闲衬衫,下面是笔直的黑色长筒裤,很正经的打扮,一点艺术家散漫的味道都没有。
“孟姐姐。”他露出八颗牙,笑得很和蔼。
两个人简单客套地交流了几句,洪智去扶他姐,他姐彻底醉了,整个人神志不清。
洪智只好把她公主抱起来,他身形高大强壮,抱起一个女生轻而易举,还胳膊发力颠了颠。
他看起来真不像文弱艺术生。桑榆在一旁偷偷打量,心里评价了一句。
把白碧芙带出去后,桑榆一个人在包厢照看凝玉,她对于让洪智一个人来处理这些醉酒的女人有些愧疚,便扯着凝玉的胳膊把她拽起来。
一步一步往外走。喝醉酒的凝玉一点也不听话,这就算了,还搞破坏。
她一会儿大喊大叫,一会儿又去脱衣服,两个人在走廊折腾了好半会儿,就在桑榆为凝玉的胡搅蛮缠感到棘手的时候,从凝玉的衣服口袋里,掉出了一个白色的纸张。
纸张被揉成了一团,十分随意地放在口袋里。
桑榆捡起来,在纸张隐约的折痕里,看到了关于凝玉打胎的后续——
她没有生育能力了。
桑榆瞪大眼,有些不可置信,她把纸张整个摊开,还来不及看个清楚,就听到背后传来洪智的声音。
慌张之下,她重新把纸张揉成一团,塞回了凝玉的口袋。
凝玉虽然平时大大咧咧,其实她的心事,是最难懂的。桑榆自认为自己和她关系不错,可是她也从没有说过这些事——
她和方长意的关系,她现在的家庭状况,还有怀孕和打胎的事。
不能怀孕,是女人最为难以知耻的事。她不希望别人知道吧。
桑榆想着,把纸张又往里塞了塞,帮助洪智把她弄到外面去。
不管是喝没喝酒,凝玉果然一直都是闹腾的那一个。
出了娱乐场所。站在洪智开来的车前,桑榆才注意到前面有一辆劳斯莱斯停在那儿。
她眯眼细看,发现正是钟天睿的车。
他怎么会来这儿?桑榆正要疑惑,便看到驾驶座的门打开了,一个穿着蓝色高领毛衣的男人走了出来。
在昏暗的路灯下,他的双眸藏在了阴影里,桑榆只能看到他抿起的唇角和紧绷的下颌。
“小天?”桑榆眯了眯眼,酒劲上来了,脑子有些迟钝,看了几眼才看清相貌。
她和洪智点了点头,走了过去。
她的脖子上还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G城的冬天很冷,她的小脸被冻得通红,呼出的白灼气息很快会消散在空气中。
红色被昏黄的路灯染上暖意。
“他是谁?”钟天睿就站在车门口,他的一只手搭在车窗上,修长的指按得通红。
他手上的力气很大,面上却平静又冷淡,连声音也缺了几分温度。
“他是洪鹄的弟弟,洪智。”桑榆明显没有察觉他的异样。
他经常吃醋,而且他善于隐藏,且藏得很好。
这会儿因为醉酒的缘故,桑榆脑子糊涂不好使。她知道他不喜欢她和任何人接触,包括室友,却忘了他更讨厌她和异性接触。
又或者在她心里,洪智只是一个小弟弟而已。
钟天睿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回家。”
他去拉桑榆的手,桑榆犹豫了一下,避开,“我的室友们......都喝醉了,让她们和洪智在一辆车上,我不放心。”
钟天睿吸了一口气,这口气哽在喉咙里,他发觉自己吐不出来。
他的紫眸越发深邃沉闷,头顶的光映出他冰冷的轮廓和无情的薄唇。
“他会把她们安全送回宿舍。”
“我得一起才能放心,而且他这样进不了女生宿舍。”桑榆抿了抿唇,眼睫垂着,身子有些歪。
“上车。”钟天睿抿唇,他看到洪智正在朝这边走来。目光冷冷地在洪智身上顿了一下,“我们都去。”
桑榆点了点头,心里头有些不安,她感觉钟天睿有些不高兴。
“孟姐姐,这是谁啊?”
桑榆转身和洪智打招呼,洪智小跑几步凑过来,脸上扬起笑。
“我男朋友,钟天睿。”桑榆挽了挽他的胳膊,冲洪智礼貌笑了笑。
钟天睿原本紧绷的身体在桑榆凑过来的瞬间变得放松,他曲起胳膊,顺势把她的手抓在手心。
“冷不冷?”他微微附身,用脸去碰桑榆的额,桑榆微微有些不自然,他很少在公众场合主动亲密,不过她并不抗拒,甚至抬了抬脸,声音软软地应了句。“冷~”
钟天睿还算满意地直起身子,冲他点了点头,“你好。洪智。”
洪智笑了笑,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孟姐姐在他面前提起过自己?想到这个猜想,他嘴角的微笑越发放大。
事实只是他想太多,他还没来的时候,桑榆已经和钟天睿介绍过他了。
“走吧。”钟天睿去拉桑榆,桑榆说了一下情况,让洪智开车在后面跟着。
两个情敌见面没有什么好说的,钟天睿沉默地用眼尾去扫洪智,洪智则很亲切地喊他“钟大哥。”
钟大哥。钟天睿品了一下这个称呼,真是又老又土。难听死了。
想到这个,他的眼尾又有些微红,他看桑榆的眼神,他太熟悉了。
这个男人,钟天睿握紧方向盘,他应该被挖去眼睛,烧了喉咙!扔去喂狗!
桑榆冲他笑了,还很温和亲切的和他说话,甚至允许他亲昵地称呼她为“孟姐姐”。
为什么呢,桑榆要是只看得见自己,只属于自己就好了。
钟天睿垂下眼帘,一旁的桑榆此时心里想着室友的事儿,秘密藏在人心里就是憋不住,况且她喝了酒,脑子有些烧,思想也迟钝许多。
她喝酒易醉,这会儿醉酒劲儿正慢慢上来了。
攀附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桑榆脱了围巾,扔在一边,嘴里说着室友们的事儿,把他们倒豆子似的全倒了出来。
钟天睿全程一言不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听。桑榆说了好久,总算说完了,感觉有点渴,爬他肩头够水。
他的毛衣不知道什么材质,特别软,挠在桑榆的脖颈间,灼烫的体温通过衣服传递到桑榆裸露的雪白肌肤上。
有点痒。
钟天睿把自己手边那瓶递给她,开口问了句和她的话题毫不相干的事,“他为何叫你孟姐姐?”
“嗯?”桑榆抱着瓶子,小脸的软肉被戳得凹了进去,露出浅浅的窝窝。
“他为什么叫你孟姐姐?”钟天睿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却压抑了一些不明的情绪。
“因为......”桑榆喝了口水,把这个环节拖长了许多,钟天睿坐直了身子,车速陡然快了点,在路过路上的横长条障碍时发出巨大的闷哼。
桑榆吓了一跳,抱着水红的眼瞪他,好半会儿才继续开口,“因为我比他大啊。”
钟天睿沉默了一会儿,“你喜欢被叫姐姐吗?”
桑榆晃着身子认真想了一会儿,小眼儿乱瞟,她扔了水瓶,捧着脸颊歪着头,答非所问地说,“我喜欢哥哥。”
说完她凑过来,在钟天睿的脸颊上“吧唧”大大亲了口,脆生生喊,“哥哥!”
钟天睿瞬间有了反应。
他放缓了车速,深呼吸几口,瞬间平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