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丢人了,所有人都在看他。
男孩尽量低着头,能多低就多低,尽量小小声地说:
“妈妈,妈妈……”
男孩被一女子揪着耳朵,他疼得厉害,可那被叫做妈妈的女子还是不想放过他。
“还敢在学校里打架了是吧!真是家族遗传啊,随了你爸……”
男孩吸了吸鼻子。
“说!为什么要揍人家!”
“他们都不跟我玩……”
“呵!让你横!我让你横!”
男孩身上被掐出淤青。
“疼,妈妈,我疼……”
为什么他的妈妈是这样呢?他们的妈妈就是会很温柔地问他们自己的孩子哪里痛,而我……
这还在启蒙中学的大门口,又是下学高峰段,不一会儿,他们周围就全是人了,不少人对他们指指点点。
这世间多的是人,挂着表情,事不关己。
托列祖列宗的福,围观看热闹已经是一种刻在DNA里的常态——和父辈们一样,这些半大点的孩子或抄着手或抱着手臂,老道地跟着当事人的移动轨迹而踱步,却又保持着最合理、安全的距离。
女人的目光看着向那些和善”的脸,又弹回到自己的脸上,噼里啪啦炸出一脸潮红。
“看什么看!”
女人怒吼。
“你不是孩子他亲妈吧?”
“去你妈的!我不是难道你是啊!”
“走走走,真是不可理喻……”
男孩抽了抽鼻子,低着头,任由女人把他拉走。
这男孩叫江澄。
如你所猜想的那样,他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女子的裙尾被拉住。
“妈妈,妈妈,给我买一条汪汪吧,小小一只,软软的,抱着……啊!”
男孩忽然要求。
他还没说完脸上就火辣辣的疼——似是没想到她会再打他。
他没有哭,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你啥时候不打架了,啥时候跟我谈条件。”
女人伸出一只手,在男孩脸上留下白印子。
男孩抿着嘴,拧着眉,汪着两泡泪眼……
“快走!还想要狗?我先打死你!”
男孩被拉得踉踉跄跄。
他不敢反抗。
他也不能反抗。
她说,他是她的。那他就必须听她的……
天暗了
江澄窝在自己的房间里,门外是他们的谩骂声。他已经习惯了……
他总喜欢打开他的窗子,因为从这可以看见隔壁家,他们家的灯光是暖黄色的,一家三口,别说有多幸福了。
“嗯……是红烧肉的味道!”
江澄摸了摸自己饿得咕咕叫的肚子。
“我也好想吃肉肉啊……”
“江澄!江澄!”
谁?
江澄四下看。
“是我啊!这儿这儿!”魏无羡招呼着小手,“走,去我家吃饭去。”
江澄抿了抿唇。
“不去,我妈妈今天带我去吃好多好吃的了,我现在都饱得不能再吃了。”
“那好吧。”魏无羡高兴地来,失落地回去。
咕咕咕~
咕咕咕~
他最喜欢吃肉了。
但 小小年纪的他已经有了自尊心。
他就算是说谎话也不允许丢了面子。
苦恼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别叫了,别叫了……妈妈生气了,我们可能今天都不能吃饭了。”
外面的声音小了。
江澄关了窗,房间里面陷入了黑暗。
摸索着走到门那儿,幸好房间里面没有什么桌子,不然就惨了。
江澄小心地推开门,探出脑袋。
妈妈不知道去哪儿了,那一声摔门声,她也随之消失不见了。
地上全是玻璃渣——爸爸妈妈的结婚照碎了,他们一家人三口的合照也碎了,墙壁上密密麻麻的是“蜘蛛网”,水晶液视也碎了……就像他的心一样,也碎成了渣,拼也拼不回来了。
“爸爸……”
他看着坐在玻璃渣里的男人——他的父亲。
“爸爸爸爸,给我买一只汪汪吧!”
“滚你妈的!老子心烦得很。”
他很忙——忙着撕照片,砸东西……忙着脱离他们。
一下把江澄推倒在满屋子里的玻璃渣地里。
玻璃渣划破表皮……
玻璃堆里多了些暗红。
江澄咬了咬牙,仍然坚持着站起。
男人还在嘟嘟囔囔。
“老子怎么会和那样的女人结婚!”
“怎么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
眼睛有些发酸。
孩子不是成人,头顶的世界就这么大——无外乎是老师同学,无外乎是爸爸妈妈,无外乎是学校和家。
成人在他们的世界里打拼挣扎时,时常会遭受生活中的挫折,他们沮丧无助,进而厌离或就此心灰意冷,一蹶不振。
可是,若无助感可以像地震一样可以分成十二级的话,成年人的无助、痛苦,也难逾越一个尚且年幼的孩子的无助与痛苦。
孩子不是成人,眼里的世界就这么点儿大。
这一疼,就是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