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梦 晚安

柯南和灰原从江古田市北郊一路辗转而返，等回到博士家里，已接近中午时分。阿笠不在，也不知是到哪里实验他的新发明去了。二人饥饿难耐，便先在柜子里翻了一包饼干来吃。

“张嘴，新……一。”灰原带着一抹高冷的微笑，将一块小饼干向柯南嘴里递去，她的语气减了些淡漠，多了些欣喜与温柔。刚开始对他换用称呼，一时还不很习惯。

“我自己会吃唉，不用喂。”柯南的语气有些不满，但依旧听话得咬了过来。

他们一夜未眠，又走了许久的路，早已困意难当了，于是稍微充饥后，也不回卧室，就地便在沙发上倒头睡去……

时间如水般流淌，二人微抿的嘴角品尝着一下午的美妙梦乡。阳光透过窗子斜洒地面，从左边扫到右边，转眼夕阳西下，已是傍晚了。

“你们怎么睡在这里啊？”柯南被一个声音吵醒，微睁睡眼，看见是步美，她身后是光彦和元太。

“啊……几点了……”柯南迷迷糊糊地问道。

可步美并没有回答，而是焦急道：“你们……你们怎么抱在一起啊？”

柯南一惊，困意全无，猛向下看去，只见灰原正被自己搂在怀里，还在沉沉地睡着。

柯南急忙起身，一边叫醒灰原，一边语无伦次答非所问地解释道：“啊……没有没有，是昨晚没睡好……”

“嗯？你们昨晚不会也是睡在一起吧，今天都没来上学！”光彦逼问道。

柯南语塞，只能一口否认。灰原揉揉眼，刚清醒过来，显然对当前的状况一无所知。

“小哀，你和柯南是不是……在一起了……”步美憋红了脸，轻轻地问道。

“嗯？”灰原看看步美，又看看身边的柯南，只见他正对自己暗暗使眼色。灰原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也确实不想让孩子们之间发生矛盾，便用白眼瞅着柯南，一脸嫌弃地说道：“哪有，我才不喜欢这个白痴和色狼的结合体呢。”

此话一出，步美和光彦的脸上顿时放出了光彩，他们将矛头对准了柯南，一顿集火，指责他不该抱着灰原睡觉。

“是是，下次一定注意，哈哈……”柯南摸着后脑勺，无奈地说道。

三个孩子开开心心地跑去看动画了，这时灰原悄悄凑到柯南耳边，压低嗓音，挑逗说道：“刚才那句话的后半段我可没撒谎哦，只是前半段在说反话罢了。”

柯南一愣，细细回想，方才明白了灰原的意思，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博士还是没有回来，柯南打电话问去，才知道他的甲壳虫又在路上抛锚了。如此一番，晚饭就没人来做，而步美、元太和光彦又不愿回家去做作业，硬拉着灰原一起到电视机前看电影。不久，四人肚子饿了，灰原便支使柯南出去买东西吃。柯南无法，只得极不情愿地出门。

等到回来，已是晚上七点钟。五人匆匆吃过饭，又玩了一会牌，直至博士到家，光彦、元太和步美才极不情愿地回去。临走之前，步美还忧虑地瞄了柯南和灰原一眼。

月色沉沉，夜深了。柯南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回想起昨天的这个时候，他还与灰原一起在鬼门关前徘徊——这两天的变化简直是天翻地覆，他们死里逃生，与怪盗基德意外联手，而他居然向她告白……柯南一时思如泉涌，更何况几小时前刚刚睡醒过来，大脑里更是翻江倒海，不得消停。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了起来。柯南爬起身，小声问道：“是博士吗？”

房门被慢慢推开，灰原站在外面。她着一身睡衣，说道：“那个……我房间有蚊子，只能来你这里凑合一晚了。”

柯南稍微一惊，可随即吐槽道：“都秋天了唉，怎么可能还有蚊子。你今晚该不会是跟那群小鬼一起看了恐怖电影，所以不敢一个人睡了吧。”柯南想起了上次去电影院，灰原和步美被吓得将他的胳膊当抱枕的场景。

“不……不是，真的有蚊子。”眼见被他当场揭穿真相，灰原不禁一阵脸红，语气强硬地说道，随即便进屋往被窝里钻来。

“真是的，像个小孩子一样。”柯南只得靠边躺去。

“说好了，不许越过这条线，否则就杀了你。”灰原在床上比划了一道“三八线”，但显然她那边的面积更大些。柯南存心惹她，随即将手伸到了线外。

“你……”灰原佯怒道，“一会等你睡着就杀了你。”

“呵，你干的还少吗？”柯南想起第一次遇见灰原时，她捉弄自己说博士已经被杀死了，还有那次她在床边用枪指着他的脑袋，结果射出的却是玫瑰花……

灰原仰躺着，闭上眼睛，可也是久久没法入睡，偶然向旁边望去，却见柯南正扭头盯着自己。

“喂，看什么啊，色狼。”灰原不满道。

柯南急忙摆过头去，装作满不在意的样子，说道：“哪……哪有，只是在想昨晚基德的事。”

灰原又骂了声色狼，可随即思绪也被他引去了，她叹了口气，道：“是啊，他不过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们罢了，都躲藏在伪装之下……新一，你有想过吗，如果那些孩子知道了真相，知道我们与他们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们会怎么想。”

柯南沉默了，他其实从未考虑过这些，或者说不愿考虑。从前的他一心只想早日变回原来的样子，往往就忽略了他人的感受，包括步美、光彦和元太，但最令他后悔的，是忽略了灰原。

“不知道……顺其自然吧。”

“我一直都在考虑这个问题。说实话，我比你更了解他们……他们可能会承受不了的。”灰原淡淡地说道。纵使柯南在少年侦探团中发挥着中流砥柱的作用，但他不得不承认，比起察言观色、洞视七情六欲，他差她太远了。

“那唯一的办法就是……永远不再变回去了。”柯南说道。

“不行。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是根本不存在的两个人，现在虽然感觉不出来，但等长大后就很麻烦了，更何况……”灰原转过脸来，阴邪一笑，轻轻说道：“让基德再多等十年，我可过意不去。”

柯南微微一怔，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随后突然想起清晨基德的那封“预告函”，这才恍然大悟。他有点意外，想不到灰原一夜间像变了个人似的——若按照她从前的冷酷性格，是绝不会说出这种话的。可他并不知道，灰原表面上的冷酷，在他面前已然转变为了内心的一点点高冷与傲娇。以前的她需要谨言慎行，用那句“开玩笑的”来欺骗自己，而现在的她却可以“肆意妄为”——少了束缚，语气和心情自然也欢快自由起来。

灰原把手托到柯南脸上，只觉红得发烫，不禁感到好笑。

“开玩笑的。”灰原心中一乐，给他找了个台阶下，但这句话完全没有了从前那种掩饰内心世界的憋屈与苦涩，反而成了轻松的调侃。灰原知道工藤新一的脾气，他对待感情就像一个呆木鱼一样，不解风情——上次他向自己表白就已经是个顶破天的奇迹了。可他越是这样，灰原就越是想让他尴尬地抓耳挠腮，羞涩地无地自容——以前她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只是现在可以变本加厉，更加肆无忌惮了而已。

“喂喂，这可不像你一贯的作风唉。”柯南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说，只能憋出这么个不谙人事的句子来。

“拜你所赐喽，大侦探。”灰原将双手枕抱到头下，“你不会明白的，曾经的我一直无法摆脱组织的心理阴影……我从小就活在黑暗中，所以对生长在阳光下的温柔的事物本能地产生了一种排斥，直到你……算了，你个白痴木头，说再多也只是对牛弹琴。”

灰原翻过身去，背对着柯南，说道：“不跟你说话了，我要睡觉，晚安喽。”

柯南看着灰原，心中泛起一层同情与怜爱的涟漪。虽然他于感情方面天生愚钝，但毕竟相处多年，屡次与她冒险，日久人心，因此也十分理解灰原心中的感受，只是之前一直不提而已，便让她觉得自己是一窍不通了。

柯南耸耸肩，脸上露出恬淡的笑容，回味着刚才灰原的心声，知道她正一步步摆脱心魔，不禁一阵欣喜。

“啊，晚安。”柯南惬意地闭上眼睛，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