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凌晨三点的时候，顾清明才放过张学宁，抱着疲软的她去洗澡，彼时张学宁已经迷迷糊糊的分不清今夕何夕了，只记得被放到温热的水里，舒服的让她直接睡了过去。
然后再睁眼的时候，天光微亮，一切都还是灰蒙蒙的。
她没有一觉睡到大天亮，反而是梦见了封后大典，又梦见了杭州断发，断断续续的，叫她疲惫至极的情况下也猛然惊醒。
微微转头，顾清明还在。
她悬着的心慢慢落回原处，哪怕那些心结还没解开，她也得承认，顾清明抱着她睡，她是安心的。
她可以全然把后背交给他，被他从后面揽着腰入睡，让她觉得有人在保护她。
她在他怀里安心躺着，睡过去之前的事慢慢的在脑子里循环闪过，张学宁眉头紧皱，怎么就这么没出息，着了他的道？
就一句“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她就动摇了，那些伤啊痛的都被她抛诸脑后了，真真是没出息。
她在他怀里翻了个身，面对着顾清明，晨光熹微里，他睡得安稳，也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好梦，张学宁觉得他眉梢嘴角都仿佛带着笑意。
她气闷，凭什么她做梦睡不好，他偏偏睡得美滋滋的？
本着气不过的事情就要尽早解决，不能像上辈子一样憋在心里的道理，张学宁伸手戳他脸，戳一下没醒，再戳两下，还是没醒。
她微微仰头咬上他的唇，只是还没来得及使劲咬他，就被他翻身压在床上攻池掠地。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点气喘吁吁。
“精神这么好，是之前折腾的不够？”
张学宁的脸迅速红透，“你闭嘴！”
顾清明笑开，然后侧躺着伸手把她捞进怀里，张学宁拍他的手，顾清明一脸威胁，“你再不听话，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干出点什么来？”
张学宁老老实实不动了。
他揽着她，温热的大手隔着衣服替她揉腰，他知道昨天实在是过分，他压着她做了那么多次，不用想也知道她快要累死了，但是没有办法，他真的克制不住了。
自重逢到现在，他才稍稍安心，觉得自己可以重新拥有她。但是张学宁会不会跟他走，他真的不确定。
他一下一下的揉她的腰，见她眯着眼迷迷糊糊的就知道她的困劲上来了，便试探着开口，“你怎么醒了？”
她小声的有些含糊不清的道:“梦见封后大典了，然后又梦见杭州断发了。”
封后大典，杭州断发。
他们之间的兰因絮果。
他又紧了紧自己的胳膊，嘴唇贴着她的额头落下轻轻一吻，然后小心翼翼的开口:“跟我回清明公馆好不好。”
张学宁迷迷糊糊的答:“嗯。”
顾清明脸上的笑意扩大，只是还来不及放下悬着的心就被猛然睁眼然后推开他的张学宁吓了一跳。
“我不要！”她口气坚定。
顾清明长臂一伸把人箍进怀里，“为什么？”
“我怕我会后悔。”
顾清明眉头皱了起来，“我明明跟你说过再也不会让你后悔。”
“你还说过要和我长长久久呢。”
顾清明不知道怎么接话，那是他许给她的承诺，他没有办法辩驳。
张学宁抬头看他，“顾清明，我不需要你因为亏心而来补偿我。”
顾清明瞧着她颇为认真的模样有点生气，明明三番五次的告诉她不是补偿，可她就是不信。他伸手捏她的脸，“我亏心是真的，想弥补也是真的，可你也得记住，我爱你也是真的，也是最重要的。”
张学宁没说话。
顾清明也有些无奈，“我知道以前做的那些事没办法弥补，我无可辩驳，但是我想着，既然重逢了，那就是老天给我机会，所以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我也只想和你在一起。”
张学宁眼睛又有点红，她必须承认她动摇了。自打重逢以来，他们吵过架，也冷战过，她骂也骂了，躲也躲了，可怎么都没躲过他，她甚至也怀疑，是不是这都是安排好的，是他们的命。
她撇着嘴抱怨，“怎么我每次都遇见你啊？怎么老天不给我机会啊？”
顾清明听她小孩子一样的抱怨不由得笑了，低声哄她，“跟我回清明公馆吧，我可以照顾你。”
张学宁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而后才缓缓道:“你再让我想想。”
想想该不该就这么继续。
顾清明还想劝，可到底是拧不过她，所以天光大亮的时候，顾清明黑着脸被张学宁推出了房门。
临出门前，顾清明揽着她的腰不停的嘱咐，“你记得吃饭，要上班就让小梁过来接你，不然给清明公馆打电话让小刘来也行，总之不能一个人出门，还有……”
张学宁打断他，推着他出门，“知道了！你好啰嗦。”
顾清明无奈的被她推着出去，但还是在临走前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张学宁瞪他。
顾清明一走，506号房又恢复了寂静，张学宁懒散的窝在沙发里，脑子里想着顾清明刚才啰里啰嗦的话。
记得吃饭，叫人接上下班……
他好像上辈子也没有这么啰嗦过。
张学宁不免嘴角上扬，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顾清明刚刚好像说让小梁或者是小刘过来接她？
小刘她知道是谁，小梁呢？那个沉默寡言到被她忽视了存在的司机？
张学宁想起来上辈子她在冷宫的时候，顾清明也安排了人照顾她，如今想来他极有可能也派了人过来守着她。
她觉得有必要问一问。
张学宁给她自己的秘书打了电话，让她叫小梁过来接她，在等小梁来的时间里她收拾了一番，挑了件高领线衣，好遮住她脖子上的吻痕。
她在浴室照镜子的时候不停的骂顾清明不是人，要不是因为他不知节制，她至于累成现在这个德行吗？她至于拖着“病体”去质问季休吗？
反正说破大天，那也是顾清明的不对。
——
张学宁坐着小梁的车到了市政府，她原本想着路上先问问小梁是不是顾清明的人，但小梁冷的很，问了半天也不肯透露一句有用的，张学宁便歇了心思，准备找个时间去问顾清明。
下车的时候，张学宁下意识环顾四周，自然发现了郭家的人躲在角落里盯着她。
她也是想不明白，如若要杀她，直接动手便是了，她上车下车的没人挡着，一颗子弹便能解决，也不知郭世远拖那么久是为了什么。
她扶了扶眼镜，如往常一般径直进了办公大楼。
只是进了办公大楼之后张学宁并没有去译电科，而是朝着地下室走。
那是上海市政府的政治审查室。
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这个主意，好好的审查室非要设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平白让人觉得阴冷恐怖。
张学宁想着，可能是为了让进来的人都心虚，而后便容易露了破绽。
高跟鞋触在水泥地上的声音脆生生的，在空旷的地下室里格外响亮。张学宁还没走到季休的办公室，他已然站在门口等着她。
他掐灭嘴里叼着的烟，无所谓的道:“就知道你会来。”
他打开了办公室的门，顶子上的白炽灯把屋里照的亮堂堂的，可终日不见太阳，总让人觉得阴冷。
季休在这阴冷的屋子里一呆就是十年。
张学宁沉默着走进去，也不客套，进了门便坐在了沙发上。她环顾四周，瞧着好像只有季休一个人来上班了。
季休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他们都让我赶出去了，专等着你来呢。”
张学宁了然，按照季休这种审查室一霸的性子，把别人都赶出去，他真的是做得出来。
废话不多讲，张学宁径直开口，“你昨天晚上怎么想的？”
“就……这么想的呗。”季休低垂着眉眼开口。
实话实说，他确实是亏心，尤其是对着张学宁这张面无表情的狗脸，他就觉得自己相当亏心。
张学宁忍着心口的怒气，尽量心平气和的跟他说话，“你问过我的意愿吗？”
季休依旧不抬头，“我觉得吧，他这么喜欢你，你也不像不喜欢他的。”他悄悄抬头瞥了她一眼，“尤其是顾清明替你做了这么多，你跟他在一起也不亏。”
顾清明替你做了这么多。
这话让张学宁疑惑。
季休瞧着她微微蹙起的眉便知道她的注意力已经被成功转移了，随即绘声绘色的给她讲顾清明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到底干了什么。
以至于张学宁被季休送出办公室的时候还有些回不过神。
她原以为安排人接她上下班，派人去南华守着她也就这些事了，竟是没想到顾清明直接动到了郭家头上。
她想起来季休问她有没有发现隔几天跟踪她的人便长得不一样了，她直觉不对，便问他为什么。
她依旧记得季休回答她时笑的邪气的脸，“因为跟踪你的人都被他派过去的人给宰了。还有，郭世远也快病死了。”
她有些呆愣的走出地下室，进了办公大楼一楼的时候，阳光透过玻璃窗照了进来，照亮眼前，也照在她身上。
张学宁觉得身上那些被审查室的阴冷还有季休说的话激起的汗毛这才慢慢的被抚平，揪着的心也渐渐舒展，落回原处。
她想着，她确实是该同他聊聊，聊聊他们之间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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