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捌

循着声源，疾步穿过几个不大不小的营帐，忘羡二人终于到了“事发现场”。

魏无羡这才发觉这似乎是江澄暂住的地方，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脑壳隐隐作痛，——江澄那小子又弄出了什么幺蛾子？

“江公子，你，你先冷静一下……”

“呵，冷静？温家人在我云梦江氏盟友的大本营里受到客卿待遇，你还让我怎么冷静？”伴着瓷器的碎裂声，江澄饱含着怒火的咆哮传来。

魏无羡略带尴尬的瞟了一眼蓝忘机，随手扯住一个从帐里被赶出来的蓝氏门生，问道，“这位道友可知温情在哪？”

那门生下意识看了一眼蓝忘机，见他并无阻止之意，才开口：“温姑娘应是回药房了，魏公子可去那寻她。”

“多谢。”

不在里面就好办些，魏无羡简直就想拍死当时说话不过脑子的自己。

本身江澄就对温家人有很大的敌意，那些带回来的温家修士但现在还被关押着，虽说是死不了，但过的绝对可以算得上凄惨，毕竟想让他们不好过的是江家少宗主，即使江澄要不了他们的命，想让他们多吃些苦头，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蓝忘机将魏无羡脸上的纠结尽收眼底，眸光微闪，不动声色，握了握他的手，偏头，“我在。”

掌心传来的温度如清泉淌过干涸的心田，抚平了内里的烦躁，魏无羡定了定神，反手与蓝忘机十指相扣，展颜一笑，“我知道。”

深吸了一口气，魏无羡大步向前，一把掀开了大帐的隔帘，入眼便是一地的狼藉，蓝忘机皱眉，挥手示意留在帐中的蓝氏门生出去。

“江澄。”魏无羡道。

江澄脸色阴沉，两弯细长的柳眉间笼着阴郁之气，目光凌厉的难以直视，“你也是来劝我和温狗好好相处的？”

“你何必这样针对温家人，温若寒是温若寒，温情是温情，岐黄一脉本就是岐山温氏旁的不能再旁的旁系，再说了，谁家没那么两个糟心亲戚拖后腿？”

江澄冷哼：“那又如何？她温情难道不姓温？她温情难道敢说她和她的族人没有享受过温家的半点庇护？她无辜，我还替我莲花坞里死去的师妹师弟委屈呢！”

“敢情人家温情每天忙的跟个陀螺似的救死扶伤，末了还专门抽时间来看你这不大不小的陈伤还碍着你了？别老拿人家好心当成驴肝肺。”

魏无羡见江澄态度愈发恶劣，堪堪压下的火气一下子就冒了上来，语气也不自觉加重了许多，“温情她又不欠你的，凭什么要受你这暴躁脾气？你就不能把你这种性子收一收？就算你看温家人不顺眼，也别老得罪人家医修，哪天风水轮流转，你还得有求于她。”

“她温家人今天在蓝曦臣这里，位列客卿，还要我向她服软，明天是不是就要骑到我头上去了？”江澄气极，生生将桌角掰下一角，“人生来就不是平等的，既然她姓温，就应该料到如今的情形下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

碎开的桌角在灵力的压迫下散成齑粉，落到地上没了痕迹，“我云梦江氏是没人了还是怎么样，还要向温狗求药？我江晚吟就是死，也不会向温狗摇尾乞怜！”

“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儿，你不用再跟我说别的什么有的没的，也不必劝我，在我这里，她姓温，就是原罪。你说我这是连坐也好，说我不辨是非也好。横竖我就是这么一个小肚鸡肠的小人，比不得你们这些高尚的君子，人活一世，为的就是个痛快，我何必委屈自己找罪受！”

魏无羡简直要被气笑了，但更多的是感到悲哀，他本以为江澄只是因为化丹手的事对温家格外怨恨，可现在这一切仿佛都在向他证明——这个与他一同长大，一同习剑，一同玩耍的师弟从来就是那么偏执的样子。

要说错，其实魏无羡也并不觉得江澄错的离谱，人的一生何其之短，可不如意之事却独占十之八九，他自己总是说“生前哪管身后事，浪得几日是几日”，江澄此举也不过是随心之所发罢了，更何况，比起那些微笑着在背后捅刀的伪君子，江澄坦荡的几乎算是天真了。

只是江澄这个样子实在是与他所坚持的信念不同，甚至是相悖了。

或许，他魏无羡与江晚吟，自始至终，便不是同路人。

也罢，他无法左右江澄的想法，同样，江澄也不能改变他的立场，道不同不相为谋。

但毕竟江叔叔把他从夷陵街头接回莲花坞，教他心法剑法，视如亲子，如此大恩无以为报，他只能尽自己所能在今后帮衬着江澄一二，看着他莫要钻了了牛角尖堕入魔障，其余的便随走一步看一步吧。

魏无羡笑得苦涩，拉着蓝忘机转身离去，在踏出去前顿了顿，目视前方，“江澄，你，好自为之，我只一句，凡事都给自己留点余地，日后也好回环些。”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