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原本受伤就并不严重,只是没及时用药,加上过度疲劳,无食果脯。但他身体底子很好,胸口那片铁烙痕用过药后,很快便不再发热,躺了没几天,又生龙活虎起来。可暮溪山屠戮玄武之乱过后,温氏设在岐山的“教化司”彻底散了,众世家子弟各回各家,温家的人也暂时没追究。虞夫人揪着机会痛斥了魏无羡一通,命令他不许迈出莲花坞的大门半步,连划船游湖也不许了。于是,他只好日日和一群江家子弟门生射风筝。
可是,一个游戏再好玩,天天玩也会乏味,因此,过了半个月,越来越兴味阑珊。魏无羡也提不起劲,随手瞎射,破天荒地让江澄拿了好几次第一。
这日,最后一轮射完的时候,魏无羡右手搭了个凉棚在眉间,支使小师弟去捡风筝。今早江枫眠和虞夫人又吵了一场。说是吵架也好像不对,只是虞夫人单方面发脾气。
江枫眠始终还保持着一点风度。
蓝忘机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魏无羡的询问,反复确认魏无羡真的没事后,干脆向江枫眠要了许可,有空就待在书阁里,基本不见人。
魏无羡也懒得去关注,见着他,也不见慌张,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该撩拨时撩拨,该打趣时打趣。蓝忘机保持着应有的风度教养,举手投足皆是雅正的姑苏蓝氏风范,让魏无羡有些拿不准。这么多天下来,魏无羡觉得除开王八洞里那令人惊讶的灵力波动和对他匪夷所思的耐心以外,没有任何的破绽。暗中观察了几天,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也就随他去了。
日子就这样一日日相安无事的过下去,就像是永远也掀不起波澜。
终于,到了转折的那天。
前世寒潭洞三年的禁闭,蓝忘机想了很多,想了云深听学,想了暮溪玄武,想了百凤山围猎,想了夷陵见面,当然也没忘了想莲花坞灭门,想射日之征,想金陵台对峙,想血洗不夜天。就像是自虐一般,一遍一遍逼着自己去回味,去面对,去将有关魏婴的一切都牢牢印在脑中,深深刻在骨里。
“魏婴!”忽的从床上坐起,额间冷汗涔涔,蓝忘机打量四周,率性却不缺精巧的布置,正是莲花坞的客居。
还好,还在莲花坞。
梦里的景象过于真实,一人黑袍广袖,一条鲜红的发带松松垮垮扎起两鬓的长发,一只漆黑横笛挂着流苏纤长的穗子。妖异的血色眸子,是他苍白的有些透明的脸上唯一的艳色。荒芜的悬崖边堆着累累白骨,密密麻麻的黑鸦在头顶盘旋,无数怨灵横冲直撞。
重重的包围下,那双形状极美的眼里没有一点光,木偶一般抬手,合并阴虎符。
顿时万鬼齐鸣,凄厉瘆人。
蓝忘机眼睁睁看着那人神志恍惚大开杀戒,一心向死,又眼睁睁看着那人甩开自己的手,坠下山崖,却无能为力。
离卯时尚有三刻钟,天色还未亮,灰蒙蒙的像极了此时蓝忘机的心情。
左右是睡不着了,蓝忘机干脆下榻披了外衣,倒了杯茶水,平复狂躁的心绪。
“咕——咕——”
一只灰色的鸽子落在窗沿,最近温氏看的紧,传信金蝶十只里有九只会被拦截,相比之下,居然还是最简单的信鸽可靠。
蓝忘机从乾坤袋里掏出些谷物喂它,取下绑在它脚上的纸条。
信鸽拣了些吃食,拍拍翅膀飞走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