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暑假都到了尾声，贺煦一直也不出门，什么集体活动喊他他都不来，没办法，陈皓只好找上了门。

他知道贺煦心里不舒服得很，所以想着法地让贺煦活动活动。

“贺煦，你准备几号去？让我们一起送送你呗，过去也就两三个小时路程。”陈皓比同龄人大一岁，成年那天他爸就送了他辆车让他考驾照去了，所以一切用车的地方，他都非常乐意。

贺煦眯着眼睛走到从微波炉那拿出来刚热好的汉堡，他刚午睡醒，头晕得不行，“再说吧，还有一个多星期，有什么着急的。”说完他拿起汉堡咬了两口，觉得味道怪怪的还有一种酸意，兴致寥寥地又放下了，手指被冒着热气的汉堡烫了下，他脸上也没表情，随意地在水龙头冲了一下。

“我还没去过Q市呢，Q大诶，我也想见识见识名牌大学是什么样的，还有顺便旅旅游咋了啊？多爽啊。”陈皓用尽浑身解数地劝着贺煦。

贺煦瞥了他一眼，“那你们去呗，别拿我当借口。”

“嘿嘿，这都被你发现了，哎哟我真在家快发霉了，帮帮忙吧好不好？”他双手抱拳，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期待。

贺煦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想去，真没心情。你要去的话我可以陪你去你家骗骗你爸妈，但要我真去旅游我真提不起劲。”

陈皓看着他的眼下一片青紫，一看就是一直没睡上好觉的样子，也跟着他叹起了气，只好承认，“其实我就是看你每天也不出门，叔叔阿姨长期在国外，也没人照顾你，我是真怕...怕你憋出病来了。”

“你成天都担心着些什么东西？”贺煦无语地看着他，“我像是会那样的人吗？”

“那没准呢？”陈皓撇了撇嘴，“你喜欢彭舟那么久了，以前人成天在你眼皮子底下转悠，现在人走了，想再见都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了，这要是我我估计也受不了，心里空落落的，得难受死。”

“你知道我难受还提他？”贺煦脸上不动声色，但是声音却低了下去。

他忽然觉得脖子发酸，仰着头往后压了压，然后动了动肩膀又瘫在了沙发上。

茶几上有几罐空了的啤酒罐，还有没有收拾的果皮和薯片袋子，白色的超市塑料袋也放着没扔，地上还散落在好多吸管的塑料膜。

陈皓看着这副场景，还是没忍住说了，“你跟我去看个电影还是去网吧打个游戏，再不然我们去KTV喝个酒，我帮你喊个小时工，把你这打扫一下。”

贺煦躺着没动，眼皮却跳了两下，熬夜熬多了，不仅眼睛满是红血丝，也会经常性耳鸣，嗡嗡嗡地总以为是什么电器发出了什么警报。

他等着这一阵耳鸣过去了之后，才慢悠悠地说：“晚点再说吧，困了。”

“你这日夜颠倒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马上开学了，开学了你也这样吗？”

“陈皓你真的很烦。”贺煦啧了一声，在沙发上随手抓了个玩偶就往他脑袋上砸，“你要么在我这睡一会，要么给老子滚蛋，你再烦我我就把你舌头揪下来。”

陈皓认怂，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得，我识趣，你睡沙发吧，我去你房间玩你电脑去。”

“快滚。”

“好嘞。”

等到听到陈皓关上房门的声音他才松了口气。

他实在疲于回答这些问题，也害怕听到彭舟的名字。

他现在只要听到彭舟这两个字，他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条件反射地身体发冷。

可是他又常常想到与彭舟相关的一切。

*

他和彭舟其实在高一刚开学的时候挺不对付的，因为两个人学习都不错，有时候也难免会被任课老师比较，久而久之两个人都生了攀比的心思，看对方的时候也觉得十分不顺眼了起来。

他不知道彭舟是怎么想的，估计也和他一样，心里暗暗较着劲。

贺煦这个人面上瞧着是个好说话的主，其实如果要被人触了逆鳞也会炸毛，但彭舟这人就会每次都很凑巧地踩在贺煦都雷区并在上面蹦跶。

比如每次他都会很“好心”地做很多事，未经他同意代替他揽下任课老师布置的任务，经常让贺煦要多花时间去做那些原本可以拒绝的活，自顾自收下别的女生给贺煦的礼物然后明晃晃地放在贺煦的桌上，让他想和人家没来往都没办法，毕竟回礼这种事情他是真的很烦，而且还会给别人造成误会。

最过分的是有一天还把他直接往坑里推了。

“哎，贺煦，门口那姑娘是不是来找你的？”彭舟那天恰好从办公室捧了作业到教室，看到一个姑娘脸红耳热地在门口张望这贺煦的位置，特好心地帮她喊了一下。

但那个时候贺煦其实是看见了的，可是他不想出去，他那天心情有点不好，懒得应付这些事。

不过被彭舟这么一喊就算是骑虎难下了。

贺煦闭了闭眼睛，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起了身。

很不凑巧的是那天英语老师正好过来布置作业，刚进门就看见贺煦和那小姑娘面对面站着。

“贺煦干嘛呢？怎么还不进教室？”语气严厉，看着贺煦的眼神也是一番探究。

贺煦无奈，眼下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转头瞪了一下彭舟之后进了教室。

很快，班主任那天就在班上聊起了早恋话题，眼神一直就没从贺煦身上离开过。

他是真觉得憋屈，人刚走到门口就撞到枪眼上了，有苦也说不出来，但又不能把事情往人女生身上推，只好默默吃了这个哑巴亏。

放了学彭舟又好像是记起来了这事，跑到贺煦面前说：“我今儿真不是故意的。”

贺煦懒得理他，没说话就顾着低头收拾东西了。

“哎，你好歹说句话啊，我说了我真不是故意的，你现在什么意思嘛？”彭舟看起来也有点没耐心了，摁住了贺煦要收拾的那堆书不让他动。

“那就请你以后不要再多管闲事了。”贺煦掰开了彭舟的手，语气也很冲。

“我他妈这也叫多管闲事？我不就顺嘴喊了一下吗？我也不知道英语老师要过来啊，你搞得我像要特意搞你似的。”

“随便吧，我要回去了。”

“等会。我还没跟你说完呢。”彭舟抢过了贺煦的书包，“这事扯清了才算完。”

“你到底要干嘛？”贺煦现在的怒火一下子冲到了脑门，彭舟再惹他一下他就能直接开打了。

“我还没吃饭呢。”彭舟冷不丁冒出的这句话让贺煦一瞬间也懵了。

“你吃没吃饭关我什么事？”

“我请你吃个饭，这事算过去了成吧，本来也算是我的锅。”彭舟说这话的时候没看贺煦，但攥着书包带子的手倒是死死的。

贺煦这会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看着彭舟也不觉得怎么生气了，“我没胃口就不吃了，而且我本来就没怪你，就是我今天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才要吃饭嘛，走吧走吧，我想吃火锅。”彭舟这人好像很没眼力见，也看不出贺煦现在跟个提线木偶一样毫无兴致，但他还非要拖着人走，嘴里还念叨着哪家的火锅好吃，哪家的火锅贵，哪家他有优惠券还没用。

贺煦这会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也懒得再同他拉扯了，想着吃完这顿饭就可以和这人撇清关系也挺好的。

但事实上这顿饭非但没有让彭舟和他重新回归普通同学的关系，反而还越走越近。

……

贺煦和他不熟的时候觉得他哪哪儿都横，总觉得长着一副反骨，喜欢和人叫板到处惹是生非的那种，但相处下来他才发现彭舟就是个挺单纯的小男生，喜欢交朋友也为朋友掏心掏肺，总之就是和之前印象里的彭舟大相径庭。

此后没过多久他俩就已经非常哥俩好了，几乎除了住在一起什么都要一起，关系好到有些女孩子都经常开他们玩笑，给他们还取个cp名叫“喝粥”。

彭舟坦坦荡荡对这些一点也不在意，有时候也会跑过来拿这个闹贺煦。

但只有贺煦清楚，他对于彭舟是怎么一点一点喜欢上，并又好好地把这份感情藏起来，继续和他做着最平常的兄弟的。

少年人的喜欢来得汹涌，心动也只在一个个瞬间，他努力掩藏那些不宜说出口的心思，站在彭舟的身边看不出端倪。

但他的喜欢却仍有迹可循，也常常露出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