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124

此时，一个稚嫩的女童声音喊道：“百里先生！屠苏哥哥！”

屠苏抬头向门口看去，大家也一同将目光投向那里。只见是林儿，带着很多学堂的孩子们一起进来了。最后进来的，是上官予修和梅安夜这两位教书先生。

“大家，好久不见……”屠苏很是感动和想念，一时不知先称呼谁才好，便一起问候了。

大家立刻七嘴八舌地，或表示关切，或表示歉意。梅安夜拍了拍屠苏的肩，欣慰道：“很好，屠苏，如今你终于不必躲藏了……”

人们在苏雪家逗留了许久，得到了屠苏的原谅，终是感到良心好受了些。晴雪看着他们，看着屠苏，也欣慰地微笑了。

当人们已经陆续离开了几批的时候，一个男子忽然从门口进来，迅速走到苏雪二人面前，就跪了下去。原来，来人竟是温良。

“屠苏兄弟，我对不住你，昨日我已听晴雪姑娘公布了一切，才知你们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你们早已是天生一对，而我根本不配喜欢晴雪姑娘、没有资格嫉妒你、暗害你。你有孕的消息，确实是我放出去的，我偷偷听了大夫的话，心中嫉恨你，便传了出去，故意让大家非议你。这都是我的错……晴雪姑娘，你随意惩罚我吧！……”温良道。

晴雪看着温良，说道：“好啊……我还在想，什么时候去找你算算账，你竟来道歉了……”

“我知道，即使道歉也抹不掉对你们的伤害，所以，请惩罚我吧！”温良道。

晴雪定睛看了温良片刻后，就左右开弓，连扇了他两记耳光。

温良一声不吭，老老实实地受了下来。“我并没有什么，阿良。我没有什么可计较的，这两下，一下是替我夫君屠苏打的，另一下是为我那还未出世就被你无端试图攻击的孩儿打的……”晴雪道。

温良抬头看着晴雪，道：“是！晴雪姑娘，你为他二人打我，是对的，我无任何怨言。”

“但是，看在你主动来我家认错的份上，我也没有更重的惩罚了。知错能改，比我打你一百次都强。”晴雪道。

“多谢晴雪姑娘大人大量……那么，屠苏兄弟，接下来你来罚我吧！”温良又转向了屠苏。

屠苏低头看了他一眼，不怒不喜地淡然道：“你既伤不了我，我又有什么可惩罚的？”

晴雪不禁看了看屠苏。原来，虽然这一世的他，没了那些沉重的痛苦压力，变得让人如沐春风，但他骨子里的高傲，仍然还在。他既如此说，那么证明他虽然已原谅了温良，但再也不愿把他当做自己人一样对待。

温良道：“那多谢你了，我确实自愧不如……不过，屠苏兄弟，晴雪姑娘，屠苏有孕这事确实是我传出去的，但是，晴雪姑娘，说你是妖怪、说你对屠苏从小……说你养娈童、鼓动大家造反的事，却不是我干的……”

“哦？那是谁呢？”晴雪道。

“这个我也不知。总之，这些夸张的不实之词和侮辱，不是我传的……不过，你们也知道，谣言一旦流出，在过程中不知会被扭曲和夸大到什么样子……所以，人们传着传着，就添油加醋、变了味道，也是正常……总之，一开始确实是我的错，请你们原谅我这一次。”温良拜伏道。

晴雪看了看他，终是说道：“你起来吧……以后再不可胡来。”

温良得到晴雪允许，终于站起了身。

屠苏却在一旁思索：这次谣言居然导致了让大家产生反叛晴雪、赶创始者夫妇出桃花乡的想法，鼓动得人心不稳，这究竟是流言被夸张后产生的巧合，还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无论如何，桃花乡关于苏雪的流言这件事终于告一段落，桃花乡又恢复了以往的祥和友爱团结。

如今屠苏终于不必再躲躲藏藏，他不但没有被视为异类而排挤，在亲眼见了他前世经历、亲耳听了晴雪解释事实之后，他的夫代妻孕的行为，反而被大家认为是令人佩服的。

但即便如此，他仍是不愿上街去见人。一来胎儿已经很明显，虽然在家中接受道歉的时候他见过外人，但他仍是不好意思旁若无人若无其事地走出去。二来，此时随着孩子降生之日的渐渐临近，也让他的身体，遭受到了越来越严重的消耗和摧残……

晴雪刚刚对流言之事放下心，松了口气，一颗心随着屠苏体质猛然遭受的摧毁，便又更紧紧地揪了起来……

此时胎儿已有七个多月大，即便是女子，到了孕晚期，都会痛苦不堪，难熬不已，更何况屠苏是本没有承载这件事情之本能的男子？女娲所提到过的痛苦，他如今，越来越清晰而密集地体验着，晴雪也越来越揪心后悔。

有好几次，晴雪都以为他痛得那么严重，是不是这磨人孩子要出来了？刚长到七个月就出来，简直吓得她半死，但后来都证明是虚惊一场。还有时候，屠苏就会像先前晴雪硬撑着怀这个孩子的时候一样，虚脱地晕过去，任晴雪怎么晃怎么唤也唤不醒，那时候晴雪轻摇着他手臂，摸摸他身上，竟觉得他已如此虚软，简直如同纸片鸿毛，他一个修仙习武的年少侠者，竟被这胎儿在短短几个月内就耗得如同虚弱绵软的病重者，这真让她感到心疼、悔恨、不安、不祥。

如今她终于理清了一个思路，一个可怕的事实：孩子既与屠苏在孕期之内成为一体、同生共死，她必然会用尽一切办法保全孩子；而孩子被她、被屠苏亲身如此保护起来，等生产之时，这孩子定然多半无忧；而看屠苏如今的样子，却是不堪想象了……到时候，以支离病体亲身承受两种极度痛苦的人是屠苏，痛过之后被剖腹取出身体中如此大的一部分的人是屠苏，疼的是他，流血的是他，而孩子只负责完完整整、毫发无伤地来到这世上……他父子二人面临的危险程度，简直是天壤之别。

每当看到屠苏的痛苦，她就觉得，这一切全部都是他替她受的。一来怀孕生子本是她作为妻子的能力和本分，却让夫君给替代了去；二来，屠苏和大夫早已劝过她堕胎，是她的执迷不悟一意孤行，才导致屠苏走了如此大胆而狭窄凶险的一条路。

甜染萱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