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萧凛然早早的便起了身,看着身旁隔着一层厚被子,缩在角落里的墨初雪,温和地笑了笑,刚起床的疲倦感倒是给他添了几分慵懒之感。长发飘落,单穿一件白衣底衫,萧凛然轻手轻脚的下了床,走到风屏后,穿好衣物。
墨初雪醒来,瞧着旁边空荡荡的床位。心中总觉得空唠唠的,瞧了眼窗外的天,应是辰时了。
墨初雪长舒一口气,听着轻灵的鸟鸣,还有溪水流淌的声音,偶尔有风吹过,门外的风铃轻轻碰撞,响声悦耳,这便是她所向往的。
萧凛然从风屏后走出来,看着初醒的墨初雪。
散下发髻,长发及腰,眉目间几分柔和,桃花眸略显倦态,长睫如细羽遮住了半边眼眸。白晢的脸间唯有眉间梨花格外绚烂,宛若含苞荷花,矜持又羞涩。
墨初雪也瞧见萧凛然,深邃的眉眼带着浅浅的笑意,眼眸通透明亮。白净的面容,薄唇微抿,红润似三月间的桃花,若说面前的人是女子,而非男儿身,也不为过。
先是萧凛然开口打破沉默,“醒了?快些更衣洗漱,我到楼下把早膳端上来。”
墨初雪看着他披着长发的模样,有些疑惑道:“你就……这么出去?”
萧凛然低头一瞧,抚起一抹长发,险些忘了,还未梳头,萧凛然慢慢走到梳妆台,拿起梳子。
却见墨初雪翻身下床,“我帮你梳头!”
萧凛然从镜中瞧着身后的女子,将梳子交予她。
墨初雪抚起长发,轻轻地梳着,萧凛然勾了勾唇,“墨姑娘还会梳头。”
墨初雪笑了笑,梳着长发,抬眉瞧着镜中人,只觉稀奇,不讳道:“这是自然,我身为一女子如何不会梳头。”
萧凛然轻笑着,声音温和如玉般说着,“倒也是,是我疏忽了。”
墨初雪十分细致的梳着他的乌发,拿起墨蓝梨花纹的发绳,替他束好长发,梨花纹……他的每一根发绳似乎都是梨花纹。
她笑了笑,看着他的模样不禁说道:“你的模样倒不像是男子,若说你是女儿身,我都信。”
他笑了,轻声说道:“我若是女子,那墨姑娘可是我的少年郎?”
墨初雪“噗”地笑了出声,“你若是女子自然轮不到我。”
镜中人愣了一瞬,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我且去将膳食端上来,墨姑娘先洗漱更衣吧。”
随后萧凛然便迈步离开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门关上,墨初雪也开始更衣。
用过早膳,二人收拾好东西,便下楼了,掌柜瞧着二人,“这是要走了?”
二人点点头,掌柜笑了笑,“二位此行一路走好,愿一路无风险,无凶恶。”
萧凛然牵着墨初雪上了马,墨初雪带上帷帽,随后对掌柜说道:“借掌柜吉言。”
随后,二人便离开了。
掌柜仍留在原地,呢喃着,“江湖凶险啊。”
二人没走多久,墨初雪便下马与萧凛然并肩而行,飞云在身后默默相随。途径一座矮山,墨初雪摘下帷帽,二人稍作休息,吃了点干粮,顺带给飞云喂了些水。
这时迎面走来了五人,领头的头戴粗布巾,脸上有着一道刀疤,眉宇间一陷川字,面像凶狠,一身短衫,虎皮衣裹着,手中拿着大刀,束裤长靴,身后的四人,也如同出处。
其中一人扬声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墨初雪与萧凛然互看一眼,她撇了撇嘴,无奈耸了耸肩。
“要买路财呀?”墨初雪朝他们不谙世事地笑了笑。
那人冷哼一声,“识相点,赶紧掏出银子,爷们高兴了就放了你们,实在不行,就把这个美娇娘给咱们当个压寨夫人!”
闻言,萧凛然上前搂上墨初雪的腰,“诸位大爷,这可使不得,这是在下三媒六娉娶回来的夫人,自当是不能拱手相让的。”
墨初雪暗自偷笑,说的跟真的似的,若不是逢场作戏,她倒真以为她是他三媒六娉娶回来的夫人了。
那人摸了摸大刀,“那就给钱!”
墨初雪故作为难的模样,缩在萧凛然怀中,“相公,你给他们吗?”
萧凛然先是眼瞳微缩,不免怔然,搂腰的手像是不甘心地握紧些,怕她下一刻流逝。随后摇摇头,“不给。”
墨初雪给了五人一个十分为难的眼神,“那我也不给。”
领头的一听便不乐意,“兽走留毛,燕过扒皮。”
二人一听皆是笑了,萧凛然默默松开手,掌心仍有温存。
墨初雪扯了扯嘴角,一时无语凝噎,低叹道:“大哥呀,兽走留皮,雁过拔毛。”
领头那人挠了挠头,“咳咳,那个什么再来一次啊,”随即又道:“兽走留……”领头那人回过头给人使了使眼色,有人低语,“大哥,留皮!”领头醍醐灌顶般地点点头,“哦对,留皮——兽走留皮,燕过拔毛。”
二人无言地看完了一场闹剧,沉默震耳欲聋。
几个山匪见二人没反应,大声地嚷嚷着:“喂,和你们说话呢!”
墨初雪笑了笑,默默的转身,走到飞云身旁,轻抚它的毛,抽飞云身上挂着的初澜剑,回过头凝眸盯着五人。
五人被盯得发毛,装腔作势般地大声呵斥,“你们……你们给我老实点儿,否则有来无回——”
墨初雪挑了挑眉,走到萧凛然身边,“有来无回?”
墨初雪装模作样地点着头,瞅了身旁的人一眼,道:“萧凛然,闹剧结束了,咱们该赶路了,这耽搁太久了。”
萧凛然笑了笑,淡淡地瞥了眼五人,轻哼一声,“好。”
萧凛然抽出腰间的玉笛,与墨初雪对视一眼,疾步向五人奔去,不出片刻,一个剑未出鞘,一个笛音未响,五人早已被打趴在地。
墨初雪脚踩一身身上,冷眼瞅着那人,“原以为有多厉害,不曾想,也不过三脚猫的功夫。”
萧凛然蹲下身,在领头那人身上又打又摸,在找什么,忽而一伸手,掏出了一个,满满当当的钱袋,萧凛然仔细瞧了眼,无误后,抛了抛,掂量了一番。
随后看着墨初雪,使了使眼色,“瞧瞧他们的衣物里有钱袋么。”
墨初雪闻言,立即伸手,在几人身上摸索,不多时便找到一个钱袋。
“走吧。”
墨初雪点点头,带上帷帽,迈步跟着萧凛然,飞云也跟在二人身后。
她看着萧凛然,掂了掂手中的钱袋,“咱们这样和那些山匪有什么区别?”
萧凛然回头看了眼墨初雪,抬手掀开墨初雪的帷帽上那缕帷布,“你可以想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此就是报复一下他们,光阴如金嘛。”
墨初雪皱了皱眉头,随即深吸一口气,目光流转在钱袋上,道:“虽是歪理,但好歹说得过去。”
说罢,便心安理地将钱袋揣在怀里,然后颇为同情地瞧了眼,被称作山匪的五人。
二人继续赶路,一路的风景都是墨初雪从未瞧见的,顺着回京的路。她从未想过,山水一色间,天边混沌时,她也能在天地之间与一个原本素不相识的人同行。
甸济城地属西南方,与瑜京相隔数座城。她跟着萧凛然,自己不识路,却瞧见萧凛然带着她一路往山上走,绕过树丛,萧凛然带着墨初雪走到山顶边。墨初雪将飞云拴在不远处的树旁,跟上萧凛然的脚步,来到山顶边。
墨初雪疑惑,喘了两口气道:“为何带我来此?”
萧凛然笑了笑,朝远处抬了抬下巴。
“看看那,万家灯火。”
顺着萧凛然的目光看去,一眼望去,一座城便近在咫尺,灯火耀眼,万家灯火,喧嚣一片,烛火在城中肆意摇曳,细细碎碎的喧闹声落入耳中。不夜城中的繁华盛世,正是国泰明安的恩赐,不输于瑜京城的繁华。
墨初雪长舒了一口气,微微一笑。
“这是哪座城?”她看着萧凛然问。
后者轻笑一声,道“云川城。我们这几日都要在着云川城中度过。”
随后,墨初雪跟着萧凛然进了云川城,主道上,各种商铺,想来也是豪门桂冠的供需处。墨初雪跟着萧凛然绕到街市,人流也变得多了,墨初雪瞧见一家首饰店,张望了一番,没看见萧凛然的身影,墨初雪松了一口气,往店内走去。
掌柜瞧着人来了,漫不经心的随口招呼了声,“随便看看,瞧瞧喜欢啥。”
墨初雪环顾了一下四周,将帷帽摘下。
掌柜见了人的模样,不施粉黛却明艳动人,眉眼间还有着几分俊朗,宛如精雕玉琢出来的面容。
掌柜迈着步子,立马走到她面前,亲昵地拉起她的手,左右仔细地瞧了瞧,便露出了笑,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小美人儿,要什么随便看,随便挑,看看喜欢哪个?”掌柜也帮着挑选发簪。
墨初雪默默的走到一旁,拿起装在精细的红木盒中的一支梨花白玉步摇,定睛认真地打量,她打心里喜欢,看着便欢喜,眉眼也弯了弯。
掌柜指尖挠了下手绢,瞧着墨初雪拿起发簪,出声;“小美人真是好眼光,这是从西域贡进的白玉制成的,我当镇店之宝呢,若是姑娘喜欢……”掌柜手指比了个八,“我悄悄给你八八折,怎么样?”
墨初雪心中感叹,云川城人当真是热情似火。
墨初雪叹了一口气,自己常年奔波,练武,想来是戴不了这么好的发簪了。
只好咽下满心欢喜,淡淡地说道:“不必了。”
随后便带上帷帽,迈步离开。
掌柜在身后挥着手绢,喊道:“小美人,什么时候想了,也能来的!”掌柜细致地轻抚发簪,将发簪归回原处,撇撇嘴隧叹了一口气,独自呢喃:“要不是瞧着你好看,我还舍不得这么好的发簪子。”
只是日后,墨初雪再回过头到那家店时,那个发簪却被一位男子用高价收买走了。或许她与那发簪注定无缘了吧。
此时的墨初雪迈步走到大街上,瞧见一个人傻乎乎的在原地转悠,便走上前,“萧凛然,怎么了?”
看着人归来,萧凛然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你上何处去了,叫我一顿好找。”
她顿了顿,叹了一口气,随即微微一笑道:“无事,去寻客栈吧。”
萧凛然见她不愿说,也不为难,只是轻声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