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贩卖机 壹

经常会有人来这里留下故事，但被带走的故事却寥寥无几

毕竟指定的人，也许想要的是他人的故事

人类啊，似乎总是这样，总是在不断的错过

我来给你们讲讲我记忆中的一些故事吧

我记得那是一个夏日，路上的行人汗流浃背，手掌呼扇着，来获取那丝丝的凉意，沉闷而让人烦躁

只是有一行人引起了我的注意，准确来说，是两个孩子和一个大人

两个孩子在对面路边嘻笑打闹，仿佛感受不到夏日的灼热，而她，坐在椅子上，背包散落在一旁，拿出一个本子，在看着什么，不时地擦一擦额头的汗

过了一会，两个孩子跑到我面前

“请问，你在这里多久了”

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问题

“好久好久了，我想，比你们存在的还要久”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和蔼一些，但并没有什么作用，我是机器，虽然我经常会遗忘掉这一点

“那你见过很多军人路过吗”

我想了很久，似乎在很多年前，有很多军人在这座小城路过，休整了几天时间，但没有再见他们回来

“见过”

“那有留给我妈妈的信吗，她叫青瑶”

我在自己内部扫描，在一堆泛黄的信件中，找到了一个留给青瑶的信

“请问，留信人的名字是什么”我向两个孩子询问，来确认信息

左边的孩子，低头沉思了一下

“叫振江”

“回答正确”我吐出那封信

两个孩子露出笑脸，拿起那封信，往妈妈的方向跑去，边跑边喊

“妈妈，爸爸给你留下的信”

街对面的妈妈听到这句话，站起身来，却有些颤抖，跑向两个孩子，眼中泪花闪烁

青瑶接过那封信，打开，一边读一边落泪

我在想那个叫振江的样子，我知道那封信里写的是什么，毕竟在红外线下，一瞬便明了

信件有些长，振江写了很多，大意便是他要去战场，一去不知归时，在信里诉说了对青瑶的想念和对两个孩子的愧疚

只是我记得最深刻的一句话

振江写着：这辈子我最幸运的就是遇上了你，我从未说过爱你，我怕这一次我回不来了，所以，我爱你

哦，我想起来了，那个叫振江的男人

当初他们一队人在这座小城歇息

有几个军人来到我面前

他好像是一个长官，而那几个军人还小，大概二十岁左右，稚气未脱

“你好，请问这里是故事贩卖机吗”其中一个军人问我

“是的，你要留下故事吗”

“请问，如果很久都不会有人来取，那留下的故事会怎么处理”

这个问题让我思考了很久，直至今日

当时我回答他

“我不知道，因为在我没消失之前，会一直等待”

那个男孩似乎对于这个回答还比较满意

他转身

“长官，可以吗”

“别像留遗言似的，等活着回来记得带走”

振江看起来有些冷酷

但这样已经是这些少年最希望的答案了

不一会，几个少年纷纷投递一元钱，把写好的故事交给我

“长官，你不留一封吗”少年问振江

“浪费时间，归队，早点休息，明早出发”

“是”少年们迅速站成一列，回答道

看着这些少年，我突然感觉到一些悲伤

风华正茂的年纪，却要背负如此沉重的责任

此次一去，又有几人能归

看着他们笔直的背影，铿锵有力的步伐，配合黄昏，却又显得些许的凄凉

夜幕降临，暗黄的灯光下，小城如往日般宁静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着，路灯也熄灭了那微弱的灯光，只剩下我还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我很不喜欢夜晚，因为太孤独了，静悄悄的

我望着空旷的街道，在夜色下很是深邃，今天真是不巧，连月亮都没有，更别提星星

街道上传来一阵微弱的脚步声，我望过去，一个身影穿过黑幕，出现在我身前

他没有说话，靠在我身上，从兜里摸出一根皱巴巴的兰州，点燃，望着黑夜出神，烟雾缓缓上升

不一会，香烟燃尽，他转过身来

他的目光深邃，透露着丝丝的想念

拿出一张写满字的纸张，投进一元硬币

转身离开，没有说一句话

纸张末尾，写着他的名字，振江

我看着他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后来，便再也没有见过他

多久了，大概有五六年了吧

听闻，那场战争已经结束了，异常惨烈，但胜利了

那几个少年留下的纸张一直躺在我的身体里，无人问津，他们应该活着回去了吧，所以，才没有人来找寻他们留下的故事

而他的，今天被带走了

“你好，我叫思念，这是我妹妹，她叫怀念”两个孩子的声音让我回到现实

“你好，我叫故事贩卖机，有什么可以帮助你们的吗”我很喜欢这两个孩子

“你有我爸爸的消息吗，战争已经结束很久了，爸爸还是没有回来，他们说，爸爸回不来了，为什么呢，后来妈妈说去接爸爸，但她也不知道爸爸在哪里，我们走了很久很久了，可还是没有找到爸爸”她仰着头，对我问着

我看着她的目光，不知该如何回答，我的世界仅仅局限于视线所达的数条街道，无法指引她们下一站在何方，而且，我又该如何向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解释死亡

“我不知道”我只能这样回答

“你还会在这里很久吗”孩子问

“会的”

孩子笑了，拿出一张纸，写了些什么，然后投进一元钱，投进纸张

“如果你见到我爸爸了，请把这个交给他，谢谢”

纸上写着：爸爸，如果你看到了这封信，就打这个号码联系妈妈，我们很想你

字写得歪歪扭扭的，但号码写的很清楚

我有些难过，但还是说“好的”

她拉着妹妹走向妈妈，突然又转身，跑到我面前，张开手臂，拥抱我，我似乎听到了心跳声

“再见”她说

“再见”我回复她

这就是我的第一个故事，直至今日，我仍没有等到那个叫振江的人，也没有再见过那两个小女孩回来，但我总会想起那两个小女孩，和，那个拥抱，我想，她们应该还在路上吧，她们两个也长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