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

怅绾“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娘亲啊！您能不能不要三句话离不了爹爹呀！”

宛柏娴脸上染上了一抹红晕，这就是一种习惯，她和翩哲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提起对方。这种习惯如今被自己的女儿说笑，做娘亲的自然会不好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翩哲的声音传来过来“你们俩怎么走到这里来了，叫我好找。”

两个人走着走着居然都走到门口了。

“找我们做什么？”宛柏娴看见夫君的那一刻就已经走到翩哲身边了。

翩哲自然的牵起宛柏娴的手“带你去骑马。”

骑马？宛柏娴疑惑的看着面前的人，骑什么马呀！这个时辰骑马，那还回得来吗？

翩珹提醒道“爹爹，雨才停，外头的地还没干呢！这会儿骑马，地滑呀。”

“哎呀！要你们管呢！柏儿，走吧！我刚得了一匹良驹，我带你试试去。”翩哲看了一眼还欲阻止的儿子，理都没理，只是邀请着媳妇儿。

怅绾上前殷勤的挽起翩哲的胳膊，一脸讨好“爹爹，女儿也想去。您也带着女儿好不好？”

翩哲只是挣开怅绾的手，又往柏娴那里凑了凑，满是嫌弃“你干什么去啊，我是邀请你娘亲我夫人，和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你去了碍手碍眼的，我想和你娘亲说两句体己话都都说不了。你还是在家待着吧！”

说完就拉着媳妇儿走了，边走还回头喊“今晚我们不回来了，你们自己吃晚饭，别等我们了。”

留下风中凌乱的怅绾和幸灾乐祸的儿子们。

翩哲也知道即使柏儿说的再好，心情不好就是不好，他想带着柏儿出去发泄一下情绪，要不然那么压抑的环境里万一柏儿身子不舒服了怎么办。骑一骑马，就只有自己和柏儿，没有儿女，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事。自从皇帝他们来了，他都没有好好单独和柏儿在一起风花雪月了。

他倒是拉着媳妇儿就跑了，绾儿半天没缓过来“这，这算是我被爹爹嫌弃了？”

翩玳这个时候已经笑的直不起腰了“你说你何必呀！明知道对爹爹来说有了娘亲其他的都不重要了，你非要上前自讨没趣儿。被嫌弃了吧！该啊！”

怅绾白了他一眼，冲着二哥就喊“二哥哥，他欺负我。你管不管？”

“管！当然要管了，你说怎么管就怎么管。”翩玮笑着宠溺着。

几个人到前厅后怅绾看着三个哥哥“爹爹娘亲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我怎么觉得他们俩不太对劲儿啊！”

翩珹为首的六个人心里一紧，翩珹抬头“挺对劲的呀！哪里不对？再说了，知道什么呀，除了昨儿那事儿，你还瞒了什么？”先发制人，不管怎么样爹爹说了，不能让绾绾知道他二老已经去过南郊的事。

“我还能瞒什么呀！没有了。”怅绾转了转话锋“各位哥哥嫂嫂，千万不能让爹娘知道啊！他们会受不了的。昨儿个要不是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也不会让你们知道的。”怅绾说的多少有点愧疚。

怅绾也好几个哥哥嫂嫂也好，他们都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情对爹爹娘亲来说那是致命的打击，但凡翩珹他们知道娘亲在南郊有那一问的时候并不真正知道任何蛛丝马迹，那他们也会竭力隐瞒的。

刚刚爹爹说要带娘亲出去骑马的时候，多多少少他们是知道原因的，所以也没有过多的阻拦，只是随着他们去了。

翩玮笑笑“当然不能让他们二老知道了。再说了，如果娘亲知道了，你觉得依娘亲的脾气她会不把房顶掀了呀！还有心情去骑马？”一般正常情况下，遇到这种事儿娘亲的确是会把家都拆了的，可这事儿太大，大到宛柏娴都没有精力生气，也顾及不到找谁算账了。

就今日娘亲的态度让几个儿子都意想不到，又何况是还在状况外的怅绾，她又怎么能想到呢！

钟离柔抓住了怅绾那句话“绾绾什么叫如果不是你控制不住，你会连我们一起瞒着？”这句话让钟离柔非常不舒服，这句话让钟离柔想起了当年那个伤痕累累的回家的怅绾，让她想起来就是心疼。

“为什么不说？你当年在宫里的时候就是什么都不说，为了瞒着我们你甚至不让我们进宫，到今天你还打算瞒着？你的心理承受能力是有多强呀，你一个人能扛多少呀！”钟离柔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第一次以一个长嫂的身份训斥自己的小姑子“你一个人扛着不累吗？终有一天你扛不住的时候怎么办？你崩溃了，你让家里人怎么办？”

怅绾被骂愣了，她没反应过来大嫂嫂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怅绾当然不知道，钟离柔心疼的是那个什么事都是自己承担的怅绾、心疼那对女儿说不尽的心疼的爹爹娘亲、心疼这三个对妹妹愧疚的兄弟。钟离柔就想不明白了，爹爹娘亲那么好的人，一生积善积德，绾绾自己也是并未做任何亏心事，怎么就没有好报了。

翩珹握住钟离柔的手“少说两句，她也不好受。”又对着怅绾“你也别太吃心，你嫂子也是担心你。不过你嫂子说的是对的，你不能什么事都自己扛着，你还有我们，就算有时候有些话不方便对爹娘说，那你也可以同我们说的，多个人和你承担总比你自己死扛的好不是吗？”

“我知道了，以后也不会有事值得我瞒着家里了。”怅绾吸了吸鼻子，自始至终她都是知道的，自己还有一个家，还有爹娘兄嫂会一直对她好。

姚清和听到大嫂的话心里也是难受的紧，看着怅绾“绾绾，今日的你同往日受伤的你可大不相同。今日的你看上去是轻松的、是没有那些沉重包袱的。二嫂想知道的是到底今日的是真正你还是先前的你是真正的你。”

如果怅绾今日种种表现是在做戏，那姚清和宁愿怅绾还是那个悲伤的，疲惫的她。起码那样的怅绾是真实的，她不用带着面具生活。

“二嫂嫂觉得什么样的绾绾是真正的自己？”怅绾这会儿才明白了，这是以为她在做戏？包括娘亲也是觉得她在做戏？

“我承认，如果你们昨天问我这个问题，我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因为我也不确定那个心里眼里都是仇恨，杀红了眼的人是我，还是那个精疲力尽的我是真正的我。昨天我要是不做那些事，我就撑不过昨晚，那些情绪在我心里积压了太久，我想发泄出去的。”

翩珹心里堵的难受，这比当日在宫里自己眼看着绾绾崩溃还叫他难受“这一切的代价是你把自己逼成自己不喜欢的样子。绾绾，你会后悔吗？”

怅绾眼睛微眯着，后不后悔？她不知道，或许会吧！又或许不会。不管后不后悔的她都知道饭馊了就是馊了，除了喂狗没有其他出路。事情她既然做了那她也不会揪住不放，可能她翩怅绾骨子里就是狠辣绝情的，要不然她怎么做昨天那事儿的时候没有一点压力呢？

翩玮反驳大哥的话只说“大家都知道我们家的人从不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们只会变本加厉。谁给我们泼凉水我们就会把水烧开再泼回去。所以有什么可后悔的，你早就该这么做了，只要你能把自己救赎出来，管他什么方法呢，管用就行。”

怅绾起身走到门口的石阶上，蹲下身子摩挲着一朵花儿“其实昨天在二哥哥车上的时候我还没有看开，是昨天吃撑了睡不着的那会儿，我想到了当日给奈儿立衣冠冢的时候我告诉自己的话。那时候我对自己说，奈儿都走了，我就没有资格再快乐，也没有资格幸福，不然对奈儿是不公平的。”说到这里怅绾抽泣了一下“但我又想到了爹爹娘亲，想到了跟着我劳心劳力的你们。我让自己不好过，固然是一种赎罪，可是你们没有错呀！我不能拉着你们一起待在心魔里出不来，不是吗？”

怅绾靠在蹲在自己一旁的三哥哥怀里“泽儿她们说的是对的，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在这世上苦熬着，奈儿不曾来过反而是一种幸福。”怅绾顿了顿“哥，假装真的好累啊！所以我想回去了。我想回到那个和你们撒娇耍赖跟你们要糖葫芦的时候。我愿意回去了，愿意回到和你们一起偷爹爹的酒的日子里了。我也愿意放下那些包袱，听你们的话，让自己活成我所想要的翩怅绾。”

“那这一次你要是再骗我们怎么办？”翩玳抚了抚怅绾的发丝，担忧着。

怅绾抬头想了想，抿唇后道“要是我再骗你们，就罚我去偷十坛千香醉。”

带着媳妇儿正在策马的翩哲绝对想不到家里的几个债主又在打千香醉的主意。

翩玮打趣着“这一次我倒宁愿你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去偷十坛千香醉，你要想喝，我去给你偷。”

众人苦笑，谁都怕怅绾会反复无常。

怅绾不断的告诉自己，不会了，再不会让自己弥足深陷。也不会揪着那些过往不放了，就像她和娘亲说的，自己已经是娘亲的一件失败的作品了，那她就不会让这个失误继续下去了，她会竭尽全力补救。

她会把从前的翩怅绾原原本本的还给爹爹娘亲，完完整整的还给哥哥嫂嫂们。怅绾想明白了，奈儿那里她总有一日会亲自去见的，那她欠奈儿的就到那时再还。她总不能让自己一边欠着奈儿一边又不断的欠家里人不是吗？

怅绾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所谓的放过自己，也不过是权衡利弊之后不想让家里人再伤心，整个过程里她都没有想起过自己分毫。

没有想起放下之后她不必再噩梦缠身，也不必再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不过不重要了，只要她能让自己真正接受阳光，那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的就都不重要了。

翌日天明

宛柏娴是被翩哲抱回来的，翩玳看见这样的娘亲一个没忍住就急吼吼的问了句“爹爹，娘亲这是怎么了？不会是真的摔倒了吧？”

翩哲瞪了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就不能盼你娘亲点好啊！”

翩玳那个委屈啊！他也是关系娘亲好不好。怎么还关心错了嘛！

“娘亲累了”翩哲话还没说完就“嘶”了一声，因为宛柏娴往他腰上拧了一把。

当着小辈的面儿说这些他也不害臊，他不害臊也不管自己会不会害臊的。

翩哲那句“娘亲累了”就已经让大家明白发生什么了。翩珹咳嗽了一声“既然娘亲累了，爹爹就带娘亲先去休息吧！”

翩怅绾和三个嫂子去了厨房做一些滋补的汤水叫彼婷送过去。而三个儿子围堵了翩哲。

“爹呀！您也……多少顾及着些娘亲的身子呀！”翩玮说这话的时候都要尴尬死了，这是什么不让人省心的爹呀！

翩哲自己也是尴尬到不行，要不是他昨天没控制住自己，哪里用得到今日把柏儿抱回来。

偏偏这时候翩玳还不知死活的打趣着“爹爹您这是宝刀未老啊！”

翩珹瞪了三弟一眼“行了，外头还有事，我们先去处理，别打扰娘亲歇息了。”

没见爹爹和翩玮都尴尬成什么了嘛，要不是他和二弟怕爹爹没轻重，忍不住过来提醒，谁会管爹娘闺房里的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