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part洛落（2）

在我的记忆中，我曾是有着一个幸福的家庭的。妈妈是知名设计师，爸爸则创立了一家规模不小的公司。爸爸妈妈再忙，也会抽出时间来陪我。

　　我经常跑到爸爸公司，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伏案工作，或是在键盘上敲打，或是提笔在纸上勾画——我看着，觉得十分有趣。爸爸偶尔会抬起头，温柔宠溺地看我一眼，又继续埋头工作。

　　我也爱跑到妈妈单位，那里的叔叔阿姨都很喜欢我，每次我去，他们都会给我买很多好吃的。我感觉，我就如同童话中的公主，身边全是充满爱的天使，从不知道，童话中还有一个叫“魔鬼”的东西，生活中还有“苦难”这一词。

　　六岁那年，爸爸很少回家，即使回家，也没多待，总是匆匆回来，又匆匆离开。妈妈的状态也不是很好，总是坐着坐着便发呆走神，我总要唤上好几声才能让她回神。我隐隐觉得，爸爸妈妈发生了什么事，幼小的心灵第一次出现了一股莫名的慌张与恐惧。

　　 那天夜里，我和妈妈正吃着饭，一道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划破夜的静谧。妈妈接起电话后，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就好像被抽空了魂魄。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我蹲到妈妈面前，担忧地问，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继而蔓延开来，愈演愈烈。

　　 妈妈一把将我搂到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她将我搂得很紧，我被她勒得几乎喘不过气，却也没有挣扎，只是任她抱着，听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声，陪着她一起哭。

　　哭了很久，兴许是哭累了，妈妈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拉着我出门。

　　 落落，以后，就剩我们两个人了。在车上，妈妈恍然的看着我，轻抚着我的面颊，红肿的双眼再次蓄满了泪，声音嘶哑，如同一块毛玻璃，在空旷的黑夜里，听上去显得空洞而瘆人。

　　 车在医院前停下。

　　望着洁白肃穆的医院，我的心一颤，隐隐猜到了什么，却又很模糊。

　　妈妈拉着我在医院的走廊上穿行，消毒水的气味猛烈刺激着我的味蕾，医院里灯芒万照恍若白天，但我却只觉一股阴沉、森寒的气体从脚底直往上冲——我从未对医院如此恐慌过！

　　路并不长，可我却感觉似是走过了几个世纪轮回。最终，妈妈在一个门口站定，我抬眼望去，只见上面写了“太平间”三个血红的大字。

　　 一迈进去，阴冷的寒气扑面而来，我不由打了个哆嗦。

　　妈妈，我怕。我略带哭腔地扯了扯妈妈的衣角。

　　那你在外面等着妈妈吧。妈妈脚步顿了顿，并未转过身来看我。

　　不，我要和妈妈在一起！我紧紧抓住妈妈的手——如果离开妈妈，我只会更害怕。

　　 妈妈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缓缓走上前，掀开前面的白布——我听见了妈妈急促的呼吸与哽咽声。

　　爸爸！我惊呼——那上面躺着的，不正是爸爸么？可是爸爸紧闭着双眼，根本不理我们。他的脸上还有着伤疤。

　　 爸爸，爸爸，你为什么不理我们？我使劲摇着爸爸的手臂——他的身体前所未有的冰冷。冰冷流串在我的四肢百骸，但我仍是不愿松开爸爸，我有一种预感，如果我此刻松开了他，那么我将会永远失去他。不，我不要失去爸爸！

　　我紧紧抱着爸爸冰冷僵硬的身体，直到几个护士前来将我强硬抱开，我才发现妈妈不知何时已哭昏在了地上。

　　 和妈妈回到家中后，妈妈一直不言不语。

　　 妈妈，我想爸爸。我扑到妈妈怀里汲取那仅存的温暖。我隐隐知道，爸爸从此在我的生命中消失了——可是，怎么可以呢？爸爸那样爱我们，怎么可能舍得离开我们呢？

　　我明显感觉到妈妈的身体在颤抖，然后啜泣声便传入了我耳中。

　　我也哭了。

　　年幼的我并不知道一些事情，但我却知道，爸爸没了。

　　 渐渐的，我哭累了，不知不觉在在妈妈怀中睡了过去。当我醒来时醒来时，我正在床上。

　　妈妈——妈妈！我惊唤着，我害怕我睁开眼，妈妈也会和爸爸一样消失不见。我绝不能再失去妈妈！

　　 落落，落落，妈妈在呢！妈妈从房外奔来，一把将我搂到怀里。

　　妈妈，妈妈，不要离开我。我不要失去你。我紧紧抱着她，哀求道，似乎我一松手，她就会从我眼前消失。

　　妈妈没有说话。良久，妈妈才开口，声音中有着一种蛊惑的魔力。落落，妈妈带你一起去找爸爸，好不好？

　　 真的吗？我抬头望着妈妈，那一刻，我心中充满了希望。

　　 妈妈点点头，安抚地摸了摸我的头，向外走去。不一会儿，妈妈回来了，拿着杯子，还有两个小白瓶。我好奇地盯着妈妈手中的小白瓶，认出了那是药。

　　 落落，我们一人一瓶，吃了后，就可以去和爸爸团聚了。妈妈将一瓶药给我，眼中泛着泪光，随即一片决然，快速地拧开瓶盖，将里面的药悉数倒入口中。

　　见妈妈如此决然，我也迅速拧开瓶盖，将一瓶药全吞入口中——我不喜欢吃药，但为了和爸爸在一起，吃瓶药又算什么呢？

　　很快我便泛起了困意，强烈的困意席卷着我，我眼前一黑，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