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冥冥注定

血轮当空，映出冥界的白昼，浮生经过几日调养身体也渐渐有所好转，只是由于精魂不全，终归大不如前。

他闲暇之余在院子里溜达，按照桑漾的说法，为了避免四肢功能退化导致的反应迟钝，得多走多活动。其实开始他并不太信这个说法，不过昨天桑漾为了检验他的反应速度，和他玩了个小游戏，就是最基本的手眼协调，让他接住快速下落的东西。结果尴尬的是，连着十几次，他愣是一次都没接住。

他边走便看着自己的手，眉头微微蹙起。

原来失去精魂，是真的会让人变得迟钝……

思索间偶然望向亭子，发现里面有人，于是浮生也不想那么多了，信步走过去。

亭子里的人正是在等他，见浮生过来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扶。

浮生觉得有些好笑。

浮生这可不像你。

灸舞……

灸舞的身体恢复得快得惊人，第二天他就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到了第三天更是能够下床自由活动。他从桑漾那里听说了自己被救活的全过程，现在面对浮生，一时之间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毕竟他们非亲非故，他实在不明白浮生为什么要为了他做到这种地步，这份恩情他又该怎么去还呢，他们实际上可是敌人啊。

浮生行了，我知道其实你在心里对我感恩戴德，不过是救你一条狗命而已，不足挂齿。

灸舞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听浮生还是这么嘴贱，灸舞忍不住翻个白眼，并放开了扶着他的手，既然他还能这么欠揍，就说明没事。

浮生哈哈笑着，总觉得和百里这样的相处方式才是正常的。

看着浮生笑的爽朗，灸舞不禁垂眸。

这家伙…

魔之精魂岂可儿戏，即便嘴上和他斗，心里还是明白，这份救命之恩不可不报。

灸舞多谢。

浮生……

浮生如果真想谢我，就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浮生收敛下来，那天他醒过来就想问的，只是他身体还很虚弱，思来想去就拖了下去，如今他必须要问清楚了。

灸舞不知浮生要问什么，于是示意他坐下，给他到了杯水。

浮生你——到底是谁？

灸舞百里啊，你取得，忘了？

浮生我是问你的真实身份。

灸舞喝水的手微微一顿，抿了一小口后轻放下杯子，对上浮生的眼睛。

对啊，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命都是浮生救回来的，身上的反噬伤他一定早看到了，怎么可能瞒得住。

只是灸舞不明白，为什么不在发现的时候第一时间杀了他，反而还要付出这么大代价救活他呢？

时间仿佛停止，片刻后灸舞终于垂眸一笑。

灸舞铁时空盟主——灸舞。

浮生你——

浮生猜测过他是铁时空的人，却没想到他竟然是铁时空的盟主，这身份的含金量实在太高。要知道魔尊一直觊觎铁时空，只是苦于无法攻破，现在盟主自投罗网，要是杀了他，铁时空也可轻而易举夺得。

浮生眼里的震惊让灸舞忍不住想笑，但他还是克制住了。

灸舞现在你知道了我的身份，要杀了我去向狄阿怖罗请赏吗？然后一起攻占铁时空？

浮生呵，你倒是有胆量说实话，的确有盟主的魄力。不过，老子对去别人家里打架可没兴趣。

浮生但我们到底是敌对关系，我应该马上就杀了你。

灸舞我欠你一条命，要杀要剐应该听你的，不过要是我死了，我的家园也会陷入万劫不复，所以如果你要动手，我不会任你宰割。

听到这话浮生笑了，似乎一点也没有因为他“恩将仇报”而生气。

浮生哎小鬼，你除了是铁时空盟主，还是什么？

灸舞？

这下灸舞有点懵了。

灸舞人。

浮生。。

浮生废话，老子还不知道你是个人？！

浮生你认不认识五月，额…准确的说，你认不认识——舞风玄烨·月。

这个名字被说出口的一瞬间，灸舞脑海里突然炸起一声巨响，当即一阵嗡鸣。

见灸舞愣住，并且神情格外反常，浮生起身追问，可他好像什么也听不见，无奈浮生只好拍了他一下。

浮生喂！小鬼！！

灸舞你…你问这个干什么？

浮生你果然认识对不对？

浮生你们是什么关系？！

这下浮生显得比灸舞还激动。

灸舞满是疑惑，却不知浮生提起五月究竟有何意图，所以并不回答。

大概是看出了灸舞的防备，浮生冷静下来，他就知道，自己在灸舞身上感觉到的属于五月的某种能量没错。

浮生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在发现你是外界闯入者的的时候，选择在第一时间杀了你吗？

灸舞为什么？

浮生因为五月。

浮生毫不避讳的讲述起自己与五月的故事。

浮生说来我的身世难以启齿，不是什么父母爱情的结晶，而是禽兽施暴留下的罪孽，我曾恨自己的存在，觉得自己拥有世上最恶心的血脉。

浮生所以我从来不敢显露自己拥有的魔力，哪怕身在乱世随时都可能被人打死也不敢反抗，因为使用魔力这件事，只要想一次就是在提醒自己一次，我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无比肮脏。

现在聊起这些事儿，浮生面上那份淡然如风轻云淡，看似已经全然释怀。然而灸舞却能从他眼中捕捉到一丝悄然掩饰的痛楚，其实他内心深处还是对自己有些许讨厌的吧，尽管那确实不是他的过错。

灸舞没有忍心打断他的话，只是安静地聆听着，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让人感到不自在的表情。他知道，主动揭开伤疤的人绝不是为了寻求怜悯。

浮生十几年前冥王之战爆发，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冥界被闹得乌烟瘴气，可实际上在那之前的冥界也一直是腥风血雨，从未停歇，只不过那场争斗让一切烧杀抢掠都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也让那些崇尚武力的暴徒更加肆无忌惮。

浮生我本就无意这些，只想遵循母亲去世前的嘱托，求得一份静谧安稳，不再过和以前一样任人宰割的日子。

浮生任由他们去争去抢，我躲还不行吗，可偏偏这点愿望比登天还难，不会反抗的家伙，只能沦为所谓强者消遣的玩物。

浮生所幸当时绛夜一直保护我，几次在生死攸关救下我，可一次突然的暴乱我还是没能躲过去，我清晰的记得自己被一把刀穿透胸膛，但我没死，那群人发现我还活着后，我作为他们的战利品被带回去折磨。

浮生我被他们丢到野兽场里任由野兽撕扯，割我的血肉去饲养灵宠，见我还是不死，他们就打了个赌，打断我的四肢，把我扔进黑洞里随即传送到一个时空中，赌的是我在白道异能行者眼皮子底下，还能活多久。

浮生我就像一个玩具，他们并不会真的在意结果，所以那个赌约很快就被忘记了，而我就被这样传送到了铁时空。

说到这里，浮生长长舒了口气，仿佛从这一刻开始，话题变得轻松不再压抑。

浮生我遇见五月的时候是最狼狈的时候，如果记得没错，第一次见她，她和她的丈夫本打算一起郊游的，结果就碰见了我。

浮生当时她应该已经有了身孕，肚子鼓鼓的，我的惨状也的确吓人，还害的她看到我以后吓得动了胎气，肚子疼了好一阵呢。

似乎想起了自己吓到五月的画面，浮生没忍住笑了出来。

浮生不过她就是那么善良，义无反顾的把我捡走了，哪怕知道我是魔，还是拼尽全力给我治伤，很快我的身体就恢复了。

浮生那之后她开始教我读书写字，用异能隐藏我的魔气，时常把我带在身边，耳濡目染下我也懂了好多曾经不知道的东西。

越说浮生的眼睛越明亮，似乎这世间所有美丽的光芒都融进了他的眼睛。

浮生我越来越信任她依赖她，跟她讲述了自己的遭遇，她知道后把我抱在怀里，但我知道那不是可怜，而是救赎。

浮生是她拯救了我破败的灵魂，是她告诉我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是她让我明白，有错的从来不是我。我的存在不是罪，我就是我，不是任何人留下的污点，她教会我接受自己，爱护自己。

浮生再后来，她开始为了我查找关于魔族的典籍，亲自教我如何掌控和运用自己的力量，让我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去对抗命运的不公。

话音落下，浮生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这些年来压在心底的话语终于有个出口得以倾诉。他感觉只要把心里话说出来，她就像能听见一样，而且必定会为他感到骄傲无比。

浮生虽然在她身边的日子很短，短到只有寥寥数月，但在我心里五月早就是我师父了。

浮生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我，没有她就没有如今平静下来的冥界。

浮生当所求之事不尽如人意，那就让自己变得强大，然后亲手去改变它，我师父五月说的，怎么样，帅吧！

浮生忽然孩子气的抹了下鼻尖，惹的灸舞一声低笑。

没想到他们俩冥冥中还有这段缘分。

浮生现在可以说了吧，你和我师父到底是什么关系？

灸舞五月正是家母。

浮生你，你今年多大？！

灸舞十七。

浮生你真是我师父的儿子！

惊讶过后，浮生的思路也越来越清晰。

这就说得通了！想当年，十几年前他头一回见到五月的时候，她正怀着孕呢。仔细算算，这时间线不正好对上了嘛。也难怪他会从灸舞身上感受到五月的气息波动，毕竟灸舞体内流淌着的可是他母亲的血液啊！

不过转念又不禁想到灸舞差一点就丢了性命，心里不免一阵后怕。

浮生所以…还好你活了下来，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造化弄人，因果循环，当初师父救他一命，如今他救了灸舞，万幸！

了解了浮生和母亲这份关系的来龙去脉后，灸舞也对浮生多了些亲切，亦在心中感叹命运的玄奇。

浮生这么说来，我还是你师哥呢。

灸舞是谁师哥？你排资论辈倒是快！

灸舞故作不爽，实则是与浮生斗嘴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

浮生自然也不服气喽。

浮生嘿，你在你老妈肚子里的时候，我都十岁了，我还跟你说过话呢，让你叫声师哥还委屈你了？

灸舞我可不记得你跟我说过话。

浮生很不开心，不过也挑不出错来，那时候灸舞还没出生，自己跟他说的话他肯定不记得，可是听不到这臭小子喊这声师哥，真的很难受啊啊啊！

灸舞则笑着看浮生抓狂，一切又都安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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