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鹿氏的大楼，一阵寒风刮过，惹得我一阵战栗，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已到深秋。出门时走得太急，便将加衣的事完全抛诸脑后，这样的后果，就是让我此时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纠结地划开手机界面，才发现有好几个金钟仁的未接电话。
我应该回拨过去吗？我有那个资格吗？我有那样的立场吗？对他来说，我也是加害者吧……
犹豫之时，他再一次打来了电话。
……
谁也没有先开口。
沉默了不知多久。我被冻得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你在外面？”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好像刚哭过，隔着屏幕仿佛也能看见他憔悴的模样。
“嗯。”我闷闷地回了声。
“陪我喝酒吧。”
……
“好。”
—H酒吧—
绕过在舞池里狂欢的男女，径直来到吧台一处僻静的角落，男人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酒，溢出的液体顺着嘴角滑落到下颚。
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正以一种妖娆的姿势俯在他身侧，稍一侧目就能看见她身前春光，我不耐烦地捋了把头发。
“抱歉，这里有人了。”
陌生女人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来了？”
金钟仁瞥了我一眼，自然地把手边的酒杯推给我。
女人气恼地看了看我们，暗暗骂了句脏话，然后愤愤地扭头离开。
我接过酒，一口喝尽。
两个人沉默着喝酒，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拉锯战。
但拼酒，从来都不是我的强项。我很少喝醉，因为讨厌不受理智控制的感觉。
但是现在，我像是对酒精失去了知觉一般，一杯接一杯地下肚，毫不停歇。
想刻意地灌醉自己，把想说的话说来。
不知道喝了多少杯，意识开始模糊，思绪随着音乐飘散。
“对不起……钟仁，对不起。”嗓子在烈酒的浸润下火辣辣的疼，说出来的话每一句都好像要花光全身的力气。
“突然道什么歉……”
我低垂着头，任迷幻的灯光打在脸上。
我和鹿晗，打小就认识，初中的时候，钟仁加入我们，我们就成了铁三角，校园里的“三剑客”。
我也曾经幻想过，假如没有我们两家之间的破事，我们三个或许会一直像年少时一样，和那时候一样轻松，一样轻易地收获快乐。
又假如我和鹿晗从前并不认识，我们会毫无顾虑地厌恶彼此，名正言顺地报复彼此，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以一种别扭的方式互相折磨。
钟仁当然知道我和鹿晗之间的隔阂，曾经的铁三角支离破碎，只要稍加推测，就能猜到这场事故出自谁之手。
但是，金叔叔的死，大概也在他意料之外吧。
如果没有我，他们就不会被牵扯进来。我原本不是一个习惯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人，但是看到钟仁的那一瞬间，还是愧疚到无以复加。
那他呢……他也会自责吗？
“叔叔他……”
“还在做死亡鉴定，确定是自杀的话，明天火葬。”他停顿了下，“别来葬礼。”
钟仁的母亲，一定也不想见到我吧。
“嗯。”
或许是酒精作用，我竟红了眼眶，愤愤地掏出手机，点进和鹿晗的对话框，手指飞快地打下长串字。
“混蛋！混蛋！混蛋！！！你是人吗！我绝对不会原谅你！不可能原谅你！！”
“你干什么？”钟仁拉住我的手腕，我才微微缓过神来。呆呆地看着还未发送的消息，我这是干什么，我何必要和他说这些。
跟小孩儿闹脾气似的，真幼稚。
一口气把消息删了个干净。
想了想，却还是气不过，又一鼓作气喝了整杯酒……头，好像更晕了。
“你看他还是人吗！他怎么能做出这么混账事！！靠，我要找他说清楚！我咽不下这口气。”
钟仁来不及阻止，我已经迅速地按下拨通键。忙音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了。
不等对面的人说话，我就骂骂咧咧地开口，“鹿晗！你是人吗！我以为你对朋友起码是真心的！没想到你这么没人性！！丧尽天良！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对面沉默了会儿。
“你喝醉了。”
“来H酒吧接她。”钟仁接过电话，任由我继续口齿不清地骂着。
“嗯。”
鹿晗到酒吧的时候，我已经倒在吧台上不省人事了。他拉住我的手搭在他肩膀上，把重心移到他身上。
“叔叔的死，我很遗憾。”鹿晗不动声色地看了看钟仁。
“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没有。”
“可我觉得你不是这种人。”
“我就是这种人。”鹿晗冷冷地开口，“一个被仇恨蒙蔽双眼，不惜背叛朋友来报复她的人。别对我抱有幻想了。”
“……骗我就算了。你还要瞒她多久？你想让她恨你一辈子吗？”
“就算没有这件事，她也会恨我一辈子。你还是先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吧。”
……
室外的冷风，将我的吹得清醒了些，这才意识到我在别人的背上。
“鹿晗？”
“清醒了？”
“稍微。”大脑依旧昏沉沉的，酝酿了许久，终于还是问出了那句话，“你后悔吗？”
……
他嘲讽似的笑出了声。
“不后悔。”
“能让你痛苦的事情，我从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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