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璃头重脚轻地飘出梦境,温暖的让人舍不得离开的怀抱竟然敌不过冷飕飕的现实,她鼻子痒痒的,提气提了半天,扎扎实实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有什么东西从黎璃的肩头滑落,哒地一声掉在地上。
黎璃回身弯腰,一支手先她一步,捡起了地上的皮夹克。
褚鹭熠套上皮夹克,把布满他特有的花体字迹的草稿推向黎璃。
黎璃傻了眼,这真不是书法比赛的作品,而是一张毫不起眼的数学题草稿?
“明天白天再看,蜡烛快烧完了,我们得走了。”
褚鹭熠放下了教室两边的窗帘,吹熄了仅剩一节的丑陋蜡烛。
雪似乎下了一整天,晚间也能在黑漆漆一片里窥见旋转着的白色雪花,风凄厉得吓人,在半空中鼓弄出奇怪的声响。
雪被厚厚叠到人的膝盖,黎璃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08年南方大雪灾的时候,黎璃见到的雪,漫山遍野,只是那年灾情严重,并没有人有什么心情去欣赏壮观的雪景。
夜里视线受阻,黎璃专心地把紧贴着濡湿的裤袜的双腿一支一支抬起,又一支一支落下,雪地上经过之处,都留下了圆筒似的深坑。
褚鹭熠的背挺得很直,目光直视前方,手插在衣服兜里,和黎璃手肘擦着手肘,他们似乎没什么话题可聊,一个歪歪扭扭地迈着大步,一个稳稳当当踏着碎步,画面相当滑稽可笑。
半路上,黎璃的腿陷进了一个雪坑,拔了半天,硬是拔不出来,这么冷的天,她竟然生生憋出了星星点点的汗来,闷着声,和禁锢双腿的雪坑对抗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太黑,黎璃并没有看见褚鹭熠蹲下身的动作,但那时的寂静却足以让黎璃听清他的声音。
“别动,我来扒开雪,你感觉脚松了些,就立刻提出去。”
褚鹭熠的裸露的手指和冰雪是一样冰冷冷的,黎璃感觉不到有人在触碰她的小腿,只是下体越来越疼,当干冷的冰刺感变成了湿润的酥麻感,黎璃才把沉重得好像的离开了她的身体的部位用手控制着抬了出来。
黎璃尝试着往前挪,死命地使劲,脚也只成功离地了一公分的距离。
褚鹭熠刚刚接触过雪地的双手似乎肿了一圈,红红地看着有些吓人,黎璃开始后悔自己要固执地留到现在,后悔没有拒绝褚鹭熠的帮忙,他们在这里寸步难行,而她只会急得掉眼泪。
褚鹭熠四下望了一眼,面朝着远处一棵光秃秃的粗干高树方向蹲下,用已经发哑的嗓子对还哭着的黎璃喊:“上来啊,再哭的话我就把你扔在这自己走了。”
黎璃一下子爆哭,一边哭,一边攀住了褚鹭熠的脖子,嘴里还喃喃着对不起三个字。
背上的人确不轻,褚鹭熠咬着牙提气往前走,耳朵也在受罪着,他第一次没好气地对黎璃说:“还哭!都多大了?”
“那个学长说得没错,你说话确实像孩子妈。”
声音真是委屈极了。
褚鹭熠佯装的怒气一下子被打散,他又“孩子妈”式地回道:“对吗,不哭才是好孩子。”
打一巴掌给一颗糖,黎璃没想到褚鹭熠原来也这么会投机取巧。
黎璃学乖了,安静靠在褚鹭熠的背上,奇异地丢掉了告白失败后的顾忌与逃避,连刚刚那么磨人的疼痛都似乎离他们很远很远了。
褚鹭熠选的路很好,路上的雪并不足以阻碍他们前行,他们一步步接近那棵唯一的没有被大雪遮盖没顶的树。
“那棵树好大,比我们学校的其它的任何一棵都要大”
黎璃抬头抬得老高,才能看见它的顶芽生长的树枝,她上大学后还从来没来过这里,也不知道,这棵学校中心的树开的是什么花。
“这是什么树?”
黎璃勾头问背着他的褚鹭熠。
褚鹭熠把她往上抬了抬,毫不经意地回道:“樱花树。”
现在是深冬,到了春天,樱花树就会开花。全校的学生在樱花树下走走停停,度过青春的年年岁岁,黎璃想,一棵树能这样被许多人常怀于心,也许就不枉它这一生的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