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转眼之间，距云沫离开开封府已有大半月了。

自上次的事件后，开封府众人严防死守，府内一直未再见到府内有何异状。

而展昭表面上与原来一样，而心中还是暗暗多了几分焦虑。虽然已听过公孙策的那番话，对他与包拯自是信任无疑，自己心下亦有所明了，但还是忍不住还是想早日亲眼验证自己所思所想。

是夜。

耳畔忽然传来一阵破空之声，在这宁静的夜里显得尤为刺耳。

忽地，寒光一闪，一柄锋利的长剑已朝着几案前端坐的包拯袭去。而包拯却是一脸平静和肃然地望着这蒙面而来的不速之客，而脸上未现丝毫的惊讶与慌乱。

眼看着快剑已经越来越近，近至咫尺之间，却难再进半分。蒙面者提高视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猩红的衣角，在夜风与剑气中微微摆动。再顺势向上望去，只见一红衣武官正望着自己——剑眉斜飞，眸若星辰，虽然手持宝剑指着自己，却未带丝毫戾气，又于威武英朗之中透着股清和雅正，而那正气与侠气更似是敛于骨中，流于剑锋。

这就是江湖人称的南侠展昭了吧，虽供职于官府中，然却没有官府中人常浮于面的傲慢。

此人果非凡品，也难怪妹妹会一见倾心。哎。。。

一时间，蒙面人有些失神。

也就在这须臾之间，展昭的剑已向她急速撩去。她陡然间一惊，立刻举剑刺去。

这电光火石之间，两剑相擦而过——

裂帛之声凌空而响，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而伴随而至的是一阵惊呼声——“展护卫”、“展大人”！

她视线所及，只见一股热流从他肩上流淌下来，一阵凉风向她扑面而来——原来他并非是想伤她，而只为挑开她蒙在脸上的黑布罢了。

猛然间没了蒙面之物，她本能地抬手想去遮挡，却终是没有——遮了又如何？看到了又何妨？况且，她早已从他的眼中读出那只是徒然。

她静静地看着他——右肩上有血溢出，将青年人原本鲜红的官府晕染出一片深色，顺着手臂流到剑上，滴到地上，古朴光洁的巨阙剑尖被他的血倒映出了一片悲凉的色彩。

“是你？竟然真的是你？！为什么？！”背对着包拯的红衣人垂剑而立，站如挺松，话语中却分明难掩失望和压抑不住的怒意。

“展昭，你，我不......”看着他如漆的眼眸中沉淀着的浓浓的痛意，连她自己都未料到冲口而出的会是这样的话，一丝复杂的光从她眸子里划过，却也只是一闪而过。

片刻后，她的面上重又是一片漠然。

“说吧，你为何要行刺于大人？”他的声音已平静如常，双眸中似是滤去了其他，只留下清明如昔。

“为报杀夫之仇。”她看着他和他背后的包拯，冷冷地说。

杀夫？他一愣。这无疑是一个让他始料不及的答案——或许是真的一点都不了解她。

“本府何时杀过你的夫君？他姓甚名谁？”久未开口的包拯问道。

“包大人，你听好了，我的夫君是洛青辄。”她脆声应答。

“嗯？洛青辄？”闻听这个人名，包拯有些奇怪，沉吟着，回忆着。

“包大人若是不记得了，那我再提醒你一下——俞杭。”她冷笑着。

“是他？”一旁的公孙策倒是先想到了。

“是他啊。并非是本府取了他的性命。不过，算起来他也算是因本府而殁。”包拯暗叹一声，缓言沉声应道。

“这样说来，包大人，你是承认了？”她的眼中燃烧着灼灼的怒意：“那，可就别怪我心狠。”

“有我展昭在此，定然不会让你伤到大人分毫。”包拯尚未说话，展昭沉声喝道，并以脚踢剑，换至左手。

“喔，那且试试吧。”她挑眉笑道。

“展大人，你？”看着他衣衫上的一片血色，王朝等关心地问道。

“无妨。”他略略侧首，给众人一个安心的笑容。

她冷哼一声，持剑而动，轻灵敏捷，而展昭则是剑若游龙，稳健大气。两剑相击，发出清越之音，回荡在不大的厅中，并伴着道道白光。

展昭虽用左手，且身上带伤，然其内力、招式都远胜于她，而她只是仗着步伐的灵活拼得一时，却始终无法近到包拯身旁，不由地焦躁起来。又是几招下来，“噌”的一声，她的长剑竟脱手而去，楔入了梁柱之中。而展昭的剑则向她直直而去。

眼见已成败势，她猛地扭身，湛湛避过了巨阙之锋，并呈雁式向后疾退数步，瞅准时机以轻功腾身而去。

“算了，都别追了。”包拯叫住了已动身形的展昭，叹了口气道：“由她去吧。看来，这回是本府料错了。”

“展护卫，你的伤怎么样了？”公孙策急急地向前两步，走到他的面前，关切地看着他低垂着的右臂。

“无碍，皮肉伤而已。”展昭毫不在意地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剑伤，淡淡地应道。

“展护卫，你。。。？”

“大人，属下没事，多谢大人关心。”看着包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他眼中的叹惜，展昭心头一暖，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时候不早了，大家都去休息吧。”包拯点点头，看看窗外吩咐道。

“你们先去休息吧。为防万一，我来为大人守夜。”展昭对一旁的王朝等人道。

“不必，料她今日不会再来。展护卫，你身上有伤，还是早些去歇息吧。”包拯又道。

“是啊，展大人。”旁人亦劝。

“是，大人。”看了看包拯，又看了看其他人，他低头想了想，应道。

月西斜，天微明。

云沫，竟真的是你行刺大人！此刻回忆起过往府中那个笑意盈盈，时而沉静时而跳脱的女孩，再想想今夜那犀利的目光，凌厉的剑势，他觉得有些失真。

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懂医术，会武功，丧夫之痛。。。你的身上到底还隐藏了些什么。。。

时至此刻，展昭不知道自己对她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感。是愤怒？是失望？是悲伤，还是怜惜。。。

一夜间所发生的，也能让人感到如此纷扰。

望了望渐淡的月色，展昭阖了双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清晨，包拯推开门，便看到一抹熟悉的湛蓝——那个挺拔的身影正背对着自己，默立在门外不远处。

“展护卫。”包拯推门走了出去。

“大人。”蓝衣人回过身，露出了惯常的清浅疏朗的笑容。

“展护卫，你？一夜未眠守在本府门外？”包拯的语气严肃，眼中却分明透着掩不住的关怀。

“属下，属下也是刚过来不久。”展昭答道。

“果真如此？”包拯问。

“是。”他应了句，却低下了头。

包拯没有说话，目光却落在他的衣衫上——更深露重，他的身上分明还残留着尚未干涸的痕迹——这孩子，哎。。。

“今日，府中事杂，你随本府上朝回来以后，就留在府中吧。”望着他微现疲态的面色，包拯吩咐道。

“是。”展昭应道。

片刻后出现在包拯面前的，是那个荡去了疲惫，眸清身正，丰神俊朗的红衣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