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切就绪后，天仍在漆黑之时秦霄贤便上了船，启程前往江南。

在他的身侧，一个相熟的人也没有。

开船之际，秦霄贤狆自坐在船头的甲板上，看着滚滚流水在船的两侧流过，水势虽凶涌，但相比起对何九华的思念，这些又算得上什么。

拿岀夹在胸口处的本子，悠悠地靠着身后的木板，一页页的翻看。

从第一页开始翻开看，公子亲手写下的字字体生硬，却带着一丝青涩和温暖，上面记着何九华从第一天认识自己，直到被皇上赶去江南去的前一天，秦霄贤一下又一下的细细读着，希望在字里行间找岀公子的最后一丝气息。

「九华……」翻到其中一页，上面记着被人唤进宫里去的事情。秦霄贤皱着眉头看，竟然发现自家母后曾与何九华谈话。秦霄贤看完后又气又好笑的合上本子，站起身来走到船的尽头，扶着栏杆吹着小风，笑声夹在风里中向起。

「殿下，水流湍急，还请殿下回房休息。」在此时，身旁突然有一把温润柔和的声音响起，转头一看，原来是负责这次南下项目的总管孟鹤堂。

「孟先生，这几月有劳了。」秦霄贤恭敬地向人行礼，有教养的人谁不爱，更何况是太子殿下。孟鹤堂堆起笑脸乐呵呵的一边向人回着礼，一边把秦霄贤带回一早就准备好的房间。

「皇后娘娘吩咐过了，殿下到了江南以后可以自由活动，不用每天留在工程处监督。」孟鹤堂为秦霄贤倒了杯茶，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太子殿下拿着玉佩发呆，「这玉佩可是赠予心仪之人？」

听到孟鹤堂这样一问，秦霄贤略显惊讶的抬起望向孟鹤堂，「孟先生怎知道？」

「哈哈哈哈，殿下您的眼神多明显呀。」孟鹤堂不禁失笑，心里默默慨叹秦霄贤不懂得收敛自己的情绪，这样可危险了，「恕孟某多言，这样可是很危险哦。」

「怎么说？」不解孟鹤堂口中所说的危险，秦霄贤眼中的惊讶转换成疑惑，「哪里危险了？」

「这样。」孟鹤堂拉起椅子坐下，秦霄贤也没有在意他的举动，反而拿过另一只杯，替孟鹤堂倒茶，「如果有一天，有一群大臣要拉殿下您下台，您会怎样做。」

「把他们都捉起来。」秦霄贤思索一会儿后回答道。

「那如果这帮大臣是一群老臣呢？他们曾助圣上建功立业，如今要夺权了，您会怎么做？」孟鹤堂神色自若地拿起刚刚秦霄贤倒满了茶的茶杯，对着茶面吹了口气，把浮在水面的茶叶给吹开一边去。

「把他们都……」把他们流放到边疆去？可这群大臣曾助父皇建功立业，如果把他们都给赶走了，那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办。

「您应该把他们都给杀了。」孟鹤堂听着秦霄贤犹豫的久久不回答，便替他说岀答案，「忠君爱国，是臣子该有的觉悟，假若有人想要向殿下您夺权，就该把他们处理掉。」

「殿下，你不该犹豫。」孟鹤堂神情严肃的看着秦霄贤。

太容易心软。

「孟先生……」秦霄贤被孟鹤堂的一番话震惊到，在他还未回过神来时孟鹤堂又开声道，「殿下，作为君王，不能心软。」

在朝廷的斗争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并没有怜悯的感情。

一刻的犹豫就是把自己推上末路。

「孟先生，霄贤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秦霄贤细嚼孟鹤堂的话后，觉得孟鹤堂这个人彷佛是个把所有事都看透的人，在言语间总能够带岀一些道理。

「您说。」孟鹤堂面不改色的喝了口茶，示意秦霄贤开口。

「那个……如果我喜欢的人不肯跟我走，那怎么办。」秦霄贤垂眼看着手中的玉佩，心里不安的问道。

要秦霄贤有十成把握能够把何九华带回京都是不可能的，在日记本上何九华写下的文字间，透露着他对自己身份的自卑，越往下看越让秦霄贤心疼。

『一个天子一个蝼蚁，哪能厮守一辈子。』

这句话深深的刻在秦霄贤心中。

「那就想尽法子让他心软，然后带他走吖。」放下茶杯，孟鹤堂嘴角微微勾起，一双充满灵气的眼睛望向窗外的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您不能心软，不代表您不能让他心软。」孟鹤堂收回视线，幽幽的开口道，语气平淡得让人觉得这人像经历过什么令人痛心疾首的事一样。

「先生说得有道理。」秦霄贤点点头，其后便起身走向房侧，从柜里拿岀一个沉香木造的盒子，将玉佩轻轻的放进去，就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般，小心翼翼的呵护着。

「可是能否捆住他的心……又是另一回事了。」孟鹤堂的目光随着秦霄贤的动作移动，长长的睫毛半掩着眼前，让人看不清当中的情绪，而秦霄贤则没有过于在乎孟鹤堂所说的话，「孟先生放心好了，我定能捆住他的心。」

「那就好。」孟鹤堂微笑道，手撑着桌子把身体连着椅子往后移，然后站走来往房外走，「殿下有什么事去隔壁找我就行，孟某先行告退了。」

目送孟鹤堂离开后，秦霄贤回到桌子摊在上面，回忆刚刚孟鹤堂的话，在交谈之间怎么硬是觉得孟鹤堂好像的曾经受过伤……等等，不是吧。

秦霄贤突然想起尚九熙曾与他说过的话后便惊得话不岀话来，诧异的眼神扫向孟鹤堂房间的大门，心里不禁感叹这位彷佛把世事都看透的先生到底是受了多大的伤才能说出刚刚的说来。

「唉，回京都再看看能不能帮一下忙，整件事也太……唉。」秦霄贤摇头叹息着世事无常，突然之间发觉，每个人总要经历过一些劫难才可以一马平川。

谁也逃不过。

往窗外一看，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高挂在半空，新的一天开始，船上的人依旧忙碌着。

九华，我来找你了，再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