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楼二层的上厢,只要拉开窗子便可从上往下看到圆台和台下的观众。视野最好的上厢窗门禁闭。上厢内,文知鹤正襟危坐在桌边,桌下点着木香,左手边为窗,窗下摆着煮茶的用具,琉璃盏内茶香四溢。
上厢的门被缓缓拉开,美清正站在门外,随着门的拉开,文知鹤的样貌映入她的眼帘,他是那样的平静冰冷,棱角分明的脸庞,锐利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喉头凸出,随着茶水入喉,那个圆珠子上下滑动吞咽,更添了致命的诱惑。一身白衣袍尾平铺在地上,发冠将乌黑的发丝一丝不苟地冠起,他一侧目望来,美清心头突然停了半拍,脑中只剩下一句“公子世无双”。
“奴家见过公子。”待美清回过神来,温婉福身。说道。
“你心思倒是巧妙。”
美清一愣,她茫然抬头,发觉文知鹤盯着她的手腕,再等她反应过来时,文知鹤已经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她连忙应答:“公子有心了。”
她的镯子任凭是台下的观众都未必能发觉,却被面前的男人在二楼就轻而易举地点破,果不简单。
文知鹤站起了身,他背着手同美清擦肩而过,他衣袍摆动,身上独特的香味残留在空气中,美清回过神望向他的背影,心头悸动,她或是迷恋上了这个宛若天人的男子。
“姑娘……姑娘?”青贰的呼唤声把美清从万千思绪中拉回。
“我家公子已为姑娘赎了身,是去是留,全凭姑娘决断。”
美清一愣,随后提起裙摆慢跑试图追上走廊上愈走愈远的文知鹤,腰间的铃铛不停做响,“公子请慢!”
文知鹤顿步,侧耳倾听,他的眉目却没有丝毫波动。
“公子为何……”
文知鹤却不应答,径直离去,或是跑了几步的缘故,美清呼吸加重了,她美目中流露出困顿之色。
“我家公子猜到姑娘有这一问,留了话,若姑娘当真想一究缘由,便随我来吧。”青贰伫立在她身侧,恭敬地说道。
美清坐着摇晃的马车,也不敢轻易窥探外面的路途,她衣袖下的手紧紧攥着,皓齿轻轻咬住下唇,突然马车缓缓停下,面前的车帘被打开,光透进来,她由一个宫女搀扶着下了马车。
她一抬眼,红墙绿瓦,一支桃花偏偏探出脑袋,庄严肃穆的宫墙却默默容忍着它的肆意。
“这……”还未等美清说完,青贰做出请的手势,领着美清从小门走了进去。
这个小门直通御花园,绕过御花园便直奔文知鹤的宫殿,美清跨步走进大殿,只见文知鹤已然换下了一身清白,替换上的却是金丝黑袍,身穿黑袍的他更添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令人不敢轻易窥探,在他面前人人都是渺小的存在。
宫殿的旁窗,阳光照进殿内,他眉眼冰冷,王者之风,傲气凌神,若不亲眼所见,谁敢信天下还有这般人?
文知鹤见美清楞在原地,微微挑眉,青贰低声提醒,美清连忙跪在了冰冷的地砖上,双手叠在额前行大拜之礼,说道:“奴身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朕替你脱了奴籍,你便不用以奴自称了。”文知鹤一挥衣袖,在美清眼中,天神指点人间也不过如此吧。
“谢皇上。”美清温吞地站起身,她眼中难掩崇拜的神色,美目盼兮,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会沉沦在她的目光里。
从此宫中多了个夕妃,皇后宫中的旧人都感叹白苏梦红颜薄命,更感叹君恩如流水,一去不回头罢了。
“娘娘,这苏州贡上的苏绣都是上好做衣服的料子,皇上对您可真真好。”美清倚靠在软座上,只听着耳边的宫女唧唧喳喳说个不停。
她伸出手,手腕上的玉镯子是刚封妃时皇上赏赐的,没些日子就快取不下了。
摸上那精绣绸缎,如触美人肌肤,确是上好的料子。
此时一个宫女低着头快步走了进来,她跪在了美清的身边,禀报道:“娘娘,皇上醉了,在寝殿内砸了不少东西,江公公亲自来请娘娘去劝一劝皇上。
江公公说,皇上那么宠娘娘,娘娘的话多少是会听一些的。”
美清轻蹙眉,站起了身,正准备走出寝殿去,却被贴身宫女出声提醒道:“娘娘要不要换身青纱衣?皇上喜您穿着青的。”
美清顿步,好看的脸上难辨喜怒,最后点了点头。
另一头的寝殿内,文知鹤就索性坐在地上,靠在床边,窗户大开,月光柔和照进殿内,还伴随着夜风阵阵。桌子掀翻在地上,连同桌上物件都不能幸免,寒剑被丢在身侧,露出令人生畏的寒意。
寝殿的门被缓缓推开,一青衣女子背着月光走了进来,文知鹤也不知是醉眼朦胧还是泪水婆娑,他瞧着呼吸都快要停止了,他脑子里的轮廓若隐若现,那人是那么的清冷,更是闺中娇女。
“小梦……是我的小梦。”文知鹤低哑喃喃着,手中的酒壶都打翻在地了。
这世间的风花雪月皆不过是你留给我的惩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