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显然一惊,但身体比思想更快做出反应,直接腾空而起躲过这气势汹汹的一腿,而后扔掉报纸,报纸后的人戴着黑色鸭舌帽,黑色口罩,只余一双清澈如融了一潭湖水般的明眸。
陆薄深瞧着这双眼睛有些熟悉,却没有细想,再欲出腿时已被那人轻轻巧巧地拦住,她摘下口罩,露出一张恍若泛着瓷器玉光的漂亮脸颊。
“别动手,是我!”
他望着安纾玥微微松了口气,接着又疑惑起来,睨着她有点好笑的开口:“你这身打扮是……”这一副好像刚从南极回来的模样,真恕他难以恭维。
“我这不是怕被他们两个给认出来嘛!”安纾玥松了松黑衬衫的领口,精致的锁骨已覆上一层薄汗,显得白皙且诱人,陆薄深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便听她埋怨:“谁像你一样,这一身白像山上的雪莲,离很远都能看得见。”
确实,她刚走到离游乐场牌匾还有近十米的地方就注意到了他,仿佛天上飘下的清淡白云,在人群中鹤立鸡群般显眼。
真亏她考虑得如此周全。
陆薄深低头瞥了一眼腕表,然后看向她:“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安纾玥点点头,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她已经很久没有来过游乐场了,此时觉得周围一切都很新奇。少女的身姿灵动如蹁跹蝴蝶,小女孩心性显露无疑。
陆薄深凝着她纤细如画的背影,眼睛深处莫名变得柔和起来。
“棉花糖——”
忽然一旁传来小贩悠长闲适的吆喝声,安纾玥目光蓦地一亮,便看见一辆小巧的推车从一家家商铺前缓缓滑过,小贩是一个头戴棕红色头巾的中年女人,干净的玻璃车中,一只只五彩缤纷的蓬松棉花糖正插在泡沫板上。
她望着那些颜色明艳的棉花糖,不知为何原本雀跃的心情忽地黯下来,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眶变得酸涩。
有些泛着疼痛的回忆拼命钻进脑海里,她努力保持平静,却偏偏那小贩脸上温和的笑容都要让她忆起一个人来。
那是一个她很想念的人。
那人也曾在夏日的游乐场里为她买回一只大大的草莓棉花糖,递到她的小手里,揉她的头发,弯起精致眉眼笑容温柔如二月春风:“喜欢么?”
喜欢。
她站在那辆玻璃车前默默地答,眼泪却早已无声无息地爬满了脸颊。
她一直都喜欢,只是从未说出口。
悲伤如同潮水席卷了少女的眼角眉梢,直到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将粉色棉花糖塞进她手中,抬眼便看到少年温润如玉的神色:“拿着,喜欢么?”
熟悉的嗓音让安纾玥的眼泪再次砸下,她眨了眨眼,面前的棉花糖在泪光中已变得不清晰。她接过来,轻轻咬上一口,咧开嘴角:“喜欢。”
甜甜的,从口中流淌到心里。
说实话,陆薄深是有点慌的,他见她在看到那辆玻璃车后就不走了,以为她是喜欢棉花糖,他便拿了几个硬币买了一只草莓味的。可当他来到她面前时,却发现原来她是哭了。
哭得安静而沉默。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