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雄在大院看着远方兵马倏忽而至,各怀心思。
只见得进门来领头的是两名官员。一位紧身打扮腰间佩刀,俨然也是一位练家子。旁边那一位则是一身华服官袍,鼻正浓眉,眼带阴戾。
众人只道此间事不宜善了,大家皆是为了图谋那物而来,若那物真在林家手上,便等于是谋逆大罪,少说也是杀头抄家,诛灭九族,继而心悸不安,众人来赴宴,便算得同谋逆党,已然不能置身事外。就算同林家没甚交情,但不顾千里迢迢,跋山涉水的前来赴宴,旁人都能看出居心不良。
群雄打量着进门的两人,又目光齐齐扫过后方,黑压压的一片,少说也有千余人。士兵衙役尽数有之。只道一会儿少不了争斗厮杀,沉不住气的拿过了兵刃,若是此间一个意外便可能使得大战一触即发。
林博图眯起双眼,观量思索了一阵,然后表现得尤其镇定,只听他笑道“知县大人,屈尊大驾林府,有失远迎,快快有请。”
说罢连忙奔至门前,意将官员两人迎上座位。谁料知县却是摆了摆手,意味深长的笑道“不急,先办公事为重!”
群雄看着两人对答,尤其听闻公事二字。更加笃定了心中所想,只待林博图变脸出手,众人便兵刃相加,让这两个狗官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林博图似早已料到有此一招,神色淡然。眼观鼻鼻观心继续笑道“哦?那不知知县大人来此所谓何事?可否说与草民,我林家也好略尽微薄之力。”
知县没有说话,旁边的武官开口了“来人啊,围住林家上下,不要放跑任何一人。”此言放出,院内豪杰无不为之变色。却也在各方领头之下示意稍安勿躁。
霎时,上千名官兵便把林家上下给围了个水泄不通。林博图面露不解“知县大人这是为何?”
知县看着林博图笑了笑,从腰间抽出了一张黄铂锦布丢给了林博图。抬手执礼举过头顶“奉吾皇之命,泸州林家,包藏祸物,意图谋反,我等前来捉拿。”
“知县大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林博图道。“你不必明白。”知县笑了笑。
群雄以为官兵们也不会放过自己,正欲动手,知县又说了“今日来此,只捉拿林家之人,无关人等都退下。”
江湖不问朝堂,两边素来井水不犯河水。而今官府要在林府头上动土,同林家交好的顾及交情当面站了出来“这未免太欺负人了。”
盐枭于急言说道“林兄弟,幸亏你暂未能金盆洗手,如今也算我武林中人。今日之事我等自会为你讨个公道。”
刀客熊观海也说话了“林兄,我等能不辞艰辛来庆贺,就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被奸人陷害,其中必有隐情,你不妨说出来我等为你排忧解难。”乾寂潇沉吟一阵,也接话道“熊刀主此言甚是,万事不过一个理字,我们江湖中人行的直坐的端。若是恶意栽赃陷害了林兄弟,我乾寂宵第一个不答应!”陆归一也打着哈哈说道“对对对,就算贼人众多,但此间俱是一流好手,他们也翻不了什么波浪,博图兄,你就如实说来,我们必会为你排忧解难。”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诉说能为其两肋插刀,也希望林博图能将疑惑尽数相告。大家心知肚明,此间不过就是想问问那东西在不在他林博图手上。
但林博图仍表情肃穆,正声作答,林博图本就高大,此番语言铿锵有力,旁人看来,无不称其是条汉子。
只听林博图说道“诸位兄弟义气,博图心领了,但自古民不与官斗。我林博图本来便是要于今日金盆洗手,我也不希望大伙同我在沾是非。”继而转头看着知县“知县大人,你说我府上包藏祸物,不知所谓何物?”
知县没说话,回答的是那武官“前朝英豪闫心缘,同太祖征战天下,杀尽鞑子。但元朝覆灭那一刻,大宋遗留的宝物未曾见得几样。太祖称帝后,闫心缘更是下落不明。众人都传闻,闫心缘是藏了元帝遗宝,以待日后谋反。而今日便有人说这份藏宝图便在你手上。”
武官顿了顿眼神阴戾扫过院内众人,又继续高声说道“我等今日前来主要便是搜查这一物事,另外捉拿判党林家。还请诸位勿要插手。不然一并当乱党论处!”
顿时,场上俱无声息,话头既已挑明,在装模作样那就得不偿失了。忽然寂静的大院上不知谁说了一句“汤内有毒!”
由于此间安静,这句话清晰的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林博图眉头轻微一皱面上虽然镇定,内心此时却已波涛起伏惊惧之于,深感不妙:难道那暗中之人,是要我林家成为众矢之的,继而灭了我林家上下么!
再说乾寂潇众人听了话语后,面面相觑,均是试了桌上香汤,见银针发黑,果然带有剧毒。众豪杰目光齐齐扫向了林博图。于急言在先沉不住气“林兄,你这是意欲何为?”
不等林博图回答,于性言说道“大哥,你难道还看不明白么?林博图这厮声明正如日中天,却大改常态说要洗手归隐。只怕是早已得到了东西,今日把我们尽数相邀而来,便是要不择手段的加害于我等。”
说罢,众人笃定了于性言所说为真。刀剑对向了林博图,问他作何解释。
“众位兄弟,此事必有蹊跷,切勿动怒。”乾寂潇双眼观望席间众人脸色,他早已知晓了背后有人推动,站了起来说道“林兄弟,你细细想来,可曾得罪过什么人?在今日要害你林家!”
林博图皱眉思索了一阵,他实在是没想到会得罪谁。林博图想不明白,看向了于家两兄弟“我不知道是谁刻意栽赃,在今日想残害我林家一众。但我林博图向来循规蹈矩,处事有度。我不可能在今日要残害各位同道。”
“哦?你也不知道是谁要陷害你?”陆归一言道“我看你分明是事情败露,急于狡辩,却找不到说辞,此等行径当真令人齿笑,枉费了我等方才还为你说情。”
此番官府士兵围堵,场上群雄又疑林博图早已想残害众人。林家俨然成了众矢之所。
林博图叹气,闭目不予作答,他已知晓会是这番境地。唯有感慨背后之人手段龌龊。忽然耳边听到了一声怒骂。
“放你娘的狗屁,我爹说没下毒就是没下毒,这么浅显明白还看不出来,有人故意想要害我林家。亏得你还是混迹江湖多年的有名人物。”林鹤轩见其父被质疑,哪受得了气,当场回怼过去,也不管身份有失。
“啪”林博图一巴掌打在了林鹤轩脸上,沉声叱喝“陆大侠岂是你能说的,我平日里教你的忠孝礼仪哪里去了,快给陆大侠道歉赔罪。”
群豪震撼林博图会给其子甩了一巴掌,乾玉儿见林鹤轩被打,心中隐有痛楚,好似那一巴掌是打在女儿家身上。
林鹤轩挨了其父一掌,神色不解,林家今日被人中伤陷害,他只是道出心中不平,他不明白父亲为何要大庭广众之下出手打他,倍感委屈之际,又隐约猜到林府今日难逃灾祸。鼻头一酸,眼眶一红,便是想要哭,但又想到自己堂堂七尺男儿,林家今日纵使祸劫难逃,自己倘若哭腔,平白无故惹人笑话,也堕了林家威严,当即强忍着不让眼泪留下,唯有心思如五味杂陈!
林博图见林鹤轩沉默,知晓其心中有气,却还是继续呵斥“你道不道歉。”林鹤轩深深看向父亲,从官府来人,他心中就有气,此番委屈填满胸腔,他是宁死也不说什么赔罪。只是坚定吐出两字“不道!”
“逆子,你!”林博图怒骂,抬手又要打林鹤轩。乾玉儿见林父发怒,也不知怎的,不顾其他,颤声惊道“不要。”乾寂潇目光古怪的看向自家闺女,乾玉儿自感失态,讪讪低头,脸上隐有羞涩,继而转头望向林博图出声阻止了“林兄且慢,孩子年幼不懂事勿要打他。”语毕又对陆归一歉声说道“有道是童言无忌,林家小子无意得罪陆兄,还望陆兄海涵饶恕了他!”
陆归一本来在各方群雄下,被林鹤破口大骂,心中是有气,只觉面上无光,却又不能跟一晚辈后生计较。便因此说不得话,又见得林博图教训了儿子。剑宗掌门说了情,他也就顺着台阶而下。
“乾掌门说笑了,我犯不着同孩子一般见识。”陆归一又转头看向林博图“林兄,事已至此,还望你给我们一个交代吧!”
话落,林鹤轩正要怒骂:我给你个屁的交代!
却看到父亲目光扫来,悻悻退下,沉默不言。林博图淡然看向陆归一说道“那你要什么交代!”
陆归一深深打量着林博图也不顾官府在一旁“林兄,如今事已挑明,我们都是图谋那东西而来,你还打算继续藏着掖着么!”
“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林博图淡然处之。“哼,别给脸不要脸。”陆归一骂道,他心中想着,反正水已经够浑了,他不怕搅得更浑些。
“好了,我今日是一定要将林家捉拿归案的,包括那份藏宝图,我也要搜查上交给朝廷!”看戏半晌的武官早已耐不住性子,开口说道“来人,搜查林家上下,看住林家眷属,不要走脱了一人。”
事已挑明,群雄还待林博图给个交代,便没有人在为林家说情。林博图始终面色淡然,一口咬死,只道自己并无包藏他物。
众兵卫听得调令,朝着林家蜂拥而入。细细的搜查林家,便好像是一只苍蝇也不放过。
当然,这些对于后院昏迷不醒的小卒子是全然不知的,此时缸内的水早已流尽,小卒子已然性命无忧,此刻呼吸匀称,只看何时苏醒了……